那一剑的风情(2)

2025-10-09 评论

  一间斗室,一盏孤灯,一壶酒,一位智者,一位少年。

  “离别通常是为了相聚。”智者喝口酒,“没有离别,怎能有相聚。”

  “没有相聚,又怎能有离别?”

  “是的。”杨挣的钩,是为了要和他所爱的人永远相聚,所以才名为离别。”

  “是的。”

  “那么狄青鳞的那柄其薄如纸的刀,又叫什么?”

  “有影无踪、有形无质、其快如电、柔如发丝,那柄其薄如纸的刀,就叫温柔。”

  “温柔?那柄杀人的刀居然叫温柔?”

  “是的,固为那柄刀在杀人时,就像情人的拥抱。”

  “邵空子以万君武拿来的千年寒铁打造了温柔,然后被应无物用一本残缺的古人剑谱换去了。”

  “那本剑谱左面一半已被焚毁,所以剑谱上的每一个招式都只剩下半招,根本无法练成剑术。”

  “就因为有了残缺的剑谱,才有那把离别钩。”

  “是的,邵空予以蓝大先生的那块神铁精英打造出残缺而变形伪离别钩。”

  “以残补残,以缺补缺,有了那本残缺不全的剩谱。才会有这柄残缺不全的剑,难道这也是天意?”

  “也许不是大意,也许这就是邵师父自己的意思。”

  “既然有了刀和钩,是不是应该还有一把剑?”

  “是的。”

  “有剑,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江湖传说,邵空子因为没有把蓝大先生的那块神铁情英炼成剑,所以对”不惜以身相殉,其实那是错的,邵师父以身相殉,为的不是那柄钩,而是第三把剑。”

  “哦?”

  “当温柔和离别问世后,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要邵空子将铸刀和铸钩的残铁融合,再加上当年太行山最悲壮的那一战中烈士的鲜血,然后铸造出那第三把剑。”

  “那是把什么样的剑?”

  “怒剑。”

  “剑名为怒?”

  “是的,因为那把剑铸好时,剑身上的纹路乱如蚕丝,剑尖上的光纹四射如火,而且在那把剑刚出炉时,天地神鬼皆怒,苍穹雷声怒吼,春雨提早了半个月。”

  “剑出炉,春雨就提早下了?”

  “是的,所以怒剑又名春怒。”

  “那把剑如今又在何处?”

  “这把剑本来就是不祥之物,就像是个天生畸形的人,生来就带有戾气,所以剑一铸好,邵师父不惜以死相殉。”

  “他埋葬了那把剑,又埋葬了自己?”

  “是的。”

  “葬在什么地方?”

  “一个可怕的地方。”

  狭小、昏黯、阴湿、毒虫横生的天牢。又瘦又小、又脏又臭、双腿残废、还不停咳嗽的老人。九月的阳光虽艳却温柔,她轻柔地从天牢气窗外斜照进来,把咳嗽老人的影子,轻柔地投影在地上。老人用双手撑起身体,拖着双脚,在地上绕圈子地爬行着。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运动和娱乐。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在粗糙的岩石上擦着、磨着。看着自己腿上的皮肉绽开,血液畅奔,这老人的眉字间隐隐透出一种快意,一种残酷的快意。

  ——肉体上的伤痛,有时岂非也是种发泄。一种自我虐待的发泄。空中有一片落叶在秋凤中挣扎飘荡着,似乎在找寻着自己的归处。

  ——落叶尚知归根,浮游异乡的浪子们,你们可找着了归处?

  落叶穿过阳光,从气窗飘进,无力地飘落在老人面前。仿佛它也知道,这老人的生命已将结束,所以赶来和他做个伴。

  落叶已知秋,老人可知道今天是他在这天牢七年来的最后一天了?老人凝视落叶,落叶枯黄。老人憔悴、衰老、疲倦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又虔诚又伤感的神色,淡淡他说:“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任何事能比死更真实。”

  老人叹息,轻轻地将落叶抬起,轻轻地放入怀中,轻得就宛如情人的拥抱。

  寂静的长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人不语。

  脚步声渐近、停止。开锁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地在牢中回荡着。

  落叶纷飞,“秋决”已到,老人的脸上并无恐惧之色,有的也只是那么一丝丝无奈。

  开锁的官差领头在长廊上走着,狱卒一左一右地架着双腿残废的老人在后头一步一步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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