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病人听到这里,便喘吁了两口气,好像又要咳嗽,韩铁芳话吐到唇边又吞回去两三回,使足勇气才大声问道:“前辈如看得起我,请据实相告!前辈是不是新疆的玉娇龙小姐?我太冒昧,然而请前辈勿瞒!”
对方的这个病人却忍住了咳嗽,发出一声冷笑,说:“大概像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天地之间,会武艺的人除了玉娇龙,便是李慕白,再不知其他的人了!我是个男子,你如何错看我是妇人,可惜你这样年轻的人竟是有眼无珠。”
韩铁芳被说得更为惭愧,只是低著头说:“我实在是太冒昧了,求前辈不要怪我,但请前辈留下大名,以便将来拜会。”
病人却沉默了一会,叹口气又说:“我实在喜你年轻有为,虽然武艺稍差,但还不难练好,只是你那满腔的争殴觅斗,报仇逞强之心太胜,我却实在不喜欢。本来在灵宝分手之时,我就想我们不能再见面了,不想路上我又遇见了一位故人,刚才我在河东边看了看他,却使我发生无限的感慨,二十年前的事真跟梦一般,纵使你有一副铜筋铁骨,也禁不住光阴的消磨!咳!我现在,是真真的灰心了,当年我若是明白,也不至于落于今日地步!”
韩铁芳见这位病侠忧思慨叹,说话暧昧不明,不禁更是生疑,刚要劝慰,并再询问,就听道病侠又似振起一些力气,说:“我已自知将要不久人世了!我要赶回新疆去,那里还有一个与我相依为命的人,那人也有一身本领,足可以教给你,将来必能助你找黑山能去报仇!”
韩铁芳慨然说:“既然这样,我也愿随前辈往新疆一游,会一会那位朋友。”
病人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现在西路尚有许多强盗恶霸,我们想杀也杀不尽,要凭你一个人去斗也绝斗不过来,我想你不如髓我去,我给你找一个帮手,学习武艺非一朝一日之功,那你倒不必著急。”
韩铁芳听了,心中非常的喜欢,就连连点头答应,病侠突又问说:“只是一件,那天在店中你可跟我说的准是实话?你准姓韩,你确实是在家散盖了资财走出来的?”
韩铁芳说:“我如何敢在前辈面前说半句虚话?”
病侠又问说:“你的家中确实没有妻子?”
韩铁芳摇了摇头,说:“我出外来寻访仇家,会晤风尘侠客,将来还不知能否生还故乡,家中若有牵挂还行?”
病侠笑了一笑,点头说:“好吧!那么我们二人就走吧!”说时他的马在前,韩铁芳的马在后,两匹马的黑影在铺满著月光的地上疾疾地移动,发出得得响声。
韩铁芳此时心中十分高兴,仿佛那广漠无边的大模草原就在面前做的,那里有成群的牛羊,奇丽的景致,还有盖世侠女玉娇龙,自己也必定可以得著机缘与她相见,又想面前这位侠客,到底是男是女还分不大清楚,不敢再冒认了。大概他确实是个男子,不过因为体弱多病,所以才现出一种女像,才被我错疑了他竟是玉小姐,真真的可笑:幸亏他没有怪我,又想他所说的在新疆的那个人,却又不知是怎样的一条好汉,大概是他传授出来的高徒,那一定是一个年轻力壮、身材魁梧、武艺高超、性情豪爽的好汉,我倒得与那人结交结交,尊他为长兄,只是自己却瞒著这位病侠,没有告诉他我已经婚娶,娶的却是个甚么也不知的乡绅的女儿,但那没有关系,我又不想叫他找美貌聪慧的女子给我作媒,只是我的父亲原是十九年前的江湖恶盗韩文佩,我母亲又是屈辱在黑山态之手,这两件事,虽都是自己的伤心事,不愿告诉人说,但是也显得我这个人太不诚实了!因此心中未免惭愧。
双马向前行去,月亮也渐渐向西移动,韩铁芳又口渴起来,本来刚才在那牛六的家中,自白惹起了一场殴斗,却连一滴米汤也未得润喉,所以如今嗓子更干得难受,同时前面的那位病侠也一面走一面咳嗽,韩铁芳听了,心中也很难过,走了约二十余里,还没走到一处市镇,但是路旁却有一座破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凄凉,那病侠就在此下了马,接著胸口不住的咳嗽,半天,他吐出来两口痰,便向旁看了一看,说:“这庙里无僧人,我们就在这里驻马歇一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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