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睡觉的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轮廓柔和,睡颜安静又无害。
迟书誉的锁屏是轮换的,宋时衍还以为他手机壁纸也是风景图,一打开看到自己熟悉的脸,视线立刻落到了迟书誉脸上。
“你那次带着江寒食来借住,我拍的。”迟书誉非常坦荡,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宋时衍想起来了,是酒吧的那次,他还觉得迟书誉洁癖重,自己穿着他的睡衣都不能和江寒食睡在一起!
“所以你当时……”宋时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已经开始喜欢我了?”
迟书誉并不瞒他:“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我早就说过了。”
我爱你的时间,远比你知道的长久的多。
“什么一见钟情,”宋时衍被他说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我怎么不知道。”
“你忘了吗,那天在医院,我被江寒食打伤了,你问我是喜欢那个故人吧,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宋时衍想起来了,他当时以为那是迟书誉随口说出来哄他的。
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宋时衍才不相信这些。
“我不是随口说的。”迟书誉给他递了杯水,“下次别吃这么多甜的了,你牙总是疼。”
他不是随口说的,他对宋时衍,从来都是一见钟情。
那个天真懵懂,告诉他长大了有能力就会幸福了的小孩,那个用自己的伤口抚慰他的创伤,那么温柔又那么可怜的小孩。
从最开始就深埋于他的记忆中,撞开了他朦胧又惶惑的暗恋情愫。
从此他知道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宋时衍依旧当他随口说着玩的,并不相信。他划着迟书誉的手机,这人性格无聊,手机上也无聊,除了办公用的APP,连视频软件都没有。
迟书誉坐在他身边,看着宋时衍玩手机。
然而宋时衍翻来覆去看了一圈,也没能看出来迟书誉手机有什么好玩的。
他正要把迟书誉的手机还回去,一旁就来了一个侍应生。
那人低头和迟书誉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一共就两个人,有什么话还得悄悄说,宋时衍喝了一气杯子里的水:他才不好奇呢。
迟书誉了解他,知道他好奇,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去宋宅。”
婚礼终于结束了?!
宋时衍一个激动,从座位上歪了下来。
迟书誉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紧张道:“有没有受伤?”
宋时衍扶着迟书誉的肩膀站直,摇摇头:“别担心,我没事。”
迟书誉见他没事,这才放下了心:“我直接开车带你去宋家,到时候见机行事。”
这还用说?宋时衍点头表示同意,把迟书誉的手机还给他,跟着迟书誉离开了宴会厅。
宋家离停水岸很近,等到宋时衍他们到宋家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门口,正和来往的客人谈笑风生。
“那是谁啊,”宋时衍低声问道,“我好像没见过他。”
“周琼大哥,周家的人。”迟书誉和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今晚保安让我们等的就是他。”
宋时衍点点头:“还挺多人的。”
他一边观察着,一边凑到迟书誉身边:“如果我一把火把宋家烧了,你会帮我赔吗?”
以前的宋时衍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他只会把一切都揽下,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
他从来不愿意欠别人的。
迟书誉心里暗爽,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懒懒地支着嗓音:“当然,你干什么我都帮你兜底。”
“那倒不用。”如果时间掐的准,宋时衍能解决完一切之后变回猫,纵宋北川有天大的法子,也找不到他了。
两人很快朝着大门走去,周涛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迟书誉。
他和周琼长得很像,眉清目秀的看不出年龄。
他一边伸手邀请迟书誉进门,一边状似无意道:“这位是?”
迟书誉口无遮拦:“我老婆。”
宋时衍受不了他了,暗戳戳掐了他一把。
在周涛看不见的角度,迟书誉和他咬耳朵:“你要想在宋家自由活动,不得有个高档点的身份?”
当你老婆算什么高级的身份,宋时衍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妥协了:“随你。”
不过迟书誉说的没错,周涛本来都不拿正眼看宋时衍,迟书誉这话一说,立马找了用人专门招待宋时衍。
跟迟书誉待在一起目标太明显了,一个人活动反而更灵活一些,宋时衍乐见其成。
他和迟书誉使了个颜色,就跟着用人去了休息室。
宋宅的用人不是很多,今天客人多,用人很忙,招待完宋时衍就离开了,这正好给了宋时衍机会。
他从小在宋宅长大,虽然不到十岁就离开了宋宅,自己一个人住在北郊,但对宋宅的构造十分了解。
他不想浪费时间,偏头看了眼钟表,蹑手蹑脚地打开休息室的门。
他记得,自己的房间在三楼。
他的东西最多不过两个去处。
如果宋时衍的房间还在,那就是在他的房间里。
如果他的房间不在,那就是在宋宅的杂物间里。
宋时衍思索片刻,决定先去三楼看看。他贴着墙往前走,动作很轻。
没走几步,就撞见了一个人。
一个他朝思暮想,却永远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宋时衍不想看到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沉下脸转身就要换一个方向。
那人却没忍住,不太体面地开了口。
“阿衍,是你吗?”
第44章
宋时衍不看她,脚步没停,对方却快步走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实在走不掉,宋时衍无奈地转头,视线落在了陈雅如那张漂亮的,被用心呵护着的脸上。
岁月好像在她脸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您已经是第三个把我认错的人了。”宋时衍克制住脸上的表情,用手捂住眼,无奈道,“我不认识什么阿衍,但听说他已经死了。”
宋时衍没料到会在这个场景再次见到陈雅如,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他唇色发白,只是默默看向她。
那人手里本来拿着一个精致的大牌包,却哗啦落了地,手指微微发颤,细看来,眼底竟然是红了。
陈雅如的手指慢慢蜷曲了起来,发出骇人的白,她的声音沙哑,慢吞吞却坚定道:“阿衍……你不愿意面对妈妈,对吗?”
宋时衍看向陈雅如的视线带上了更多防备,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
况且他和宋时衍的脸不过七八分像,而且他现在只有十八岁,再多的误会和相似也说明不了什么。
只要他咬死了不松口,没有人能逼他承认。
“我听别人说,” 宋时衍道,“他早就死了。”
他并不信任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只是用茶色的眼睛冷漠地盯着他。
“你别捂脸。”陈雅如说,“你放下手,让阿姨看一看好不好。”
说实话,宋北川长得一般,甚至可以说是难看,宋时衍之所以能有一副好样貌,是托陈雅如的福。
两人的眼型一模一样,仔细看着人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好像对面站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人一样。
可宋时衍知道,这人心凉血薄,眼里除了利益什么都没有。
当年宋时衍一直以为,陈雅如不带走自己是因为不方便。
他原谅了陈雅如,原谅了她将近十年不来看自己,不给自己一分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宋北川殴打和苛责。
可是后来,十八岁生日那晚,他终于鼓足勇气给陈雅如打了电话。
却得到了让他难过得想死掉的回复。
宋时衍不愿再回忆,他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柔软,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慢慢地放下手,漏出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电光石火之中,陈雅如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折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