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笑并不好笑,迟书誉也没笑。
他冷淡地“嗯”了一声,兴致不高的样子。迟洺雨显然已经习惯了哥哥这副态度,伸手拎起小猫,宋时衍下意识想躲,没来得及。
迟洺雨打量了一下这猫,掐开他的嘴巴看了看牙,很快得出了结论:“这猫应该有两个月了,可以打第一针疫苗了。”
宋时衍死活没想明白,自己就是跟着来买个玩具,怎么就喜提了第一针疫苗?!
他不喜欢打针,看着那尖尖的针头就害怕,拍了一把迟洺雨的手。
“不疼的。”迟洺雨一下一下摸着宋时衍的后颈,无奈,“你这猫好有灵性,挺聪明的。
“我过一周再给他驱个虫。”迟洺雨叹口气,“没想到啊,我这辈子居然有机会见到迟少爷养小动物。”
他说话很贫,语气贱兮兮的,长得再好也掩盖不住痞气,没人理他都能碎碎念半天,怪不得迟书誉不搭理他。
“那你这辈子不太长。”迟书誉道,“行了,你动作快点。”他催着,看了一眼表,又补充道,“我下午还有事。”
“行。”迟洺雨答应了一声,将猫抱进内室,给猫打疫苗没什么难处,他简单地消了下毒,从冰箱里摸出疫苗,用针管吸出来。
宋时衍内心一阵抗拒,却又知道猫必须得打疫苗,只好拿爪子抓着床边,紧张地缩起了尾巴。
冰凉的针头碰到皮肤,动作轻快地扎了进去,液体进入身体,几乎感受不到疼痛。
迟洺雨这人看上去不太靠谱,还挺专业的。
“说了不疼吧。”这人见猫没有反应,拿了个伊丽莎白圈给宋时衍套上,乐呵呵地跟猫聊天,“我跟你说,你主人就是个自大狂,脾气差得要死,不如跟我走,我养着你?”
宋时衍:“?”
原来迟书誉跟猫聊天,是受了迟洺雨的影响啊。
“我说真的,”迟洺雨一边抱起猫,一边说,“你信不信他捡到你的时候,肯定是想给你找别的主人。你看我,这么帅又这么温柔,他说不定哪天就厌倦你了,还不如现在就跟我走。”
宋时衍见过自恋的,倒没见过迟洺雨这样的。他给面子地“喵”了一声,耳朵疼。
“说不定我们一出去,迟书誉就偷偷跑了呢。”
“喵。”不可能。
迟洺雨动作还算利索,很快将宋时衍抱了出去。
店里没了迟书誉的影子,只有店员小姐姐正在摆弄整理玩具。
宋时衍从迟洺雨的怀里跳了出来,不可置信地探头四处看着。
不可能吧。
迟书誉真给他扔了?
第6章
宋时衍迈开腿往门口跑,猫脸挤在玻璃门上往外看,四只爪子都印在了门上。
门外空无一人,树叶被风吹得作响,枯叶落了一地。
偏生迟洺雨还不做人,双手抱臂微抬下巴看着玻璃门上的猫,“你怎么一副吃了那啥的表情,不就是被抛弃了吗,小爷养你啊。”
宋时衍懒得理他。
店员小姐姐偏头打断迟洺雨的话,温声解释道:“迟总有个很急的文件要签,托我照顾几个小时,他晚点就来接。”
“嗤。”迟洺雨乐了,他弯下腰将猫咪从玻璃门上抠了下来,“行吧,我哥也真放心。”
宋时衍不喜欢别人碰自己,总觉得别扭,迟洺雨的手很凉,摸在他身上难受。
他一扭身子挣脱了开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绕过店员小姐姐,熟练地爬上猫爬架,站在上头居高临下地看迟洺雨。
迟洺雨摇了摇头,悠哉悠哉地推开玻璃门,走了。
见迟洺雨走了,宋时衍放松地趴了下来,他刚趴下没多会,依稀中似乎听到有人说话。
宋时衍的目光落在店员的身上,她正拿着毛巾擦拭货架,并没有发出声音。
他好奇地四处看了看,店里除了店员小姐姐外空无一人。
那人好像在说:“哈喽哈喽”。
不对,不是人。
他歪头看了看笼子里关着的布偶猫,那毛色发灰的猫咪正睁圆眼睛,朝着他的方向磨爪子!
宋时衍总算反应过来了,是那只布偶猫在和他打招呼!
他居然能听懂猫说话。
那猫能听懂他说话吗?
宋时衍话不多,但毕竟是人,是群居动物。人类听不懂他说话,他其实还挺期待和别的什么生物交流的。
他小心地从猫爬架上爬下来,顺着墙角慢腾腾地挪过去,爪子抓着笼子往上爬。
爬到关着布偶猫的笼子附近时,宋时衍停下了动作,偏头看笼子里的布偶猫:“喵。”
他这声喵没有任何意义,甚至连“你好”的含义都没有,布偶猫却很开心地睁大了眼睛:“你是什么品种的猫啊,怎么长得比我还难看?”
宋时衍费劲心力爬上来,以为自己要交什么新朋友。不曾想,朋友还没交上,反倒是先被这猫人身攻击了一遭。
见宋时衍不搭腔,布偶猫“嘿嘿”了一声,“对不住,我第一次见到比我还难看的猫。”
doublekill(双杀)。
宋时衍简直要无奈了,但又不能和一只猫计较什么,他疑心自己真的很丑,犹豫地将视线放到了雪白的毛茸茸的爪子上。
“我叫大福,你叫什么啊?”布偶扒着笼子的栏杆,将脑袋贴在栏杆上往宋时衍的方向看。
“宋时衍。”宋时衍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这三个字恐怕对猫来说太难以理解,大福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喵”。
这名字确实有点复杂,宋时衍挠了挠笼子旁的猫抓板,不清楚怎么和猫咪解释,只得懒洋洋地窝在一边:“名字也不重要吧。”
“是哦。”大福被说服了,不再好奇宋时衍的名字,学着他懒洋洋地靠在笼子上,道,“你也是被主人扔掉,被小迟捡回来的吗?”
迟洺雨的猫简直跟他一个德行!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还以为这是个猫舍,卖猫的呢。”宋时衍扯开话题,透着窗往外看,外面晴空一片,有小贩抱着一大根插满了糖葫芦的稻草棍吆喝着卖糖葫芦。
“我都在这待了……”大福伸了个懒腰,乐呵呵地数着日子,“见过三次桃树开花了。”
“这些日子来,小迟一只猫都没卖掉,也不知道去哪打猎养活我们。”她的胡子抖了抖,又“嘿嘿”一声,“我有时候觉得,做猫比当人强太多了。”
“你又没当过人。”宋时衍下意识道。
虽然做人没什么好处,但做猫,未免也太难了些。
没有人听得懂他想表达什么,吃饭只能吃干巴的像压缩饼干一样的猫粮。
迟书誉还死抠门,不给他多吃。
而要是时运不济遇上了这样的时候,迟书誉要丢掉他,他连拒绝的机会和资格都没有。
懒得喷。
“我已经见过十多次桃树开花了。”大福说,“活了多久我也忘了。可能哪天就闭上眼睛了。我遇上了,我算算啊,十五个主人。
“我老是生病,又不亲人,我见了很多人。”
竟然是只老猫。
“你的主人很好。”大福说,“他会对你很好很好,你会很幸福的。”
迟书誉,很好?开什么玩笑。
宋时衍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只苍老的猫咪,狐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神神叨叨的老猫这会不说话了,窝成了一团,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宋时衍从猫爬架上爬下来,又费劲顺着笼子往上爬,可不是为了听这老猫瞎吹牛的!
他挂在笼子边,十分想把爪子伸进笼子,把这个不讲道德的猫拍醒。
然而他的爪子实在太短,刚伸进去半截,整只猫就被人抱了起来。
宋时衍下意识地回头看来人的脸,迟洺雨正一手拿着两根糖葫芦,一手抱着他的腰:“行了,叽里咕噜喵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