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在心底无限放大,傅聿初周身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包裹。
如果幸福可以具象化,这一刻傅聿初觉得它应该是炎炎夏日的冰水,过瘾却时刻警醒着他不要得意忘形。
失去过,才知道拥有是多么难能可贵。
傅聿初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用手背挡住眼睛。
黑暗中,他听见时稚透着愉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接完了,你肯定想不到是谁的电话。”
傅聿初睁开双眼,与时稚盛着轻松笑意的眼眸撞了个满怀。时稚右脸的酒窝还没来得及收起,傅聿初不由想到安大育知楼下被紫藤花气息萦绕的那个午后。
他这么开心,肯定不是徐以宁的电话。傅聿初笃定地想。
“你的好朋友,付雨萌?”傅聿初想不到除了自己还有谁能让时稚这么高兴,只能勉强猜个他的好朋友。
“不不不,你猜错啦!”时稚在傅聿初身边坐下,拍着手兴冲冲地说:“是我表哥,他要回国了,他竟然要回来了。”
“……你表哥?”
“对呀,我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回来,我以为他们以后都会在国外生活,没想到竟然要回来啦。”时稚感叹道:“真是没想到啊。”
傅聿初有点莫名的紧张,他小心试探:“你……亲表哥?”
时稚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也不算很亲。”
“……”
“怎么说呢。”时稚犹豫几秒,觉得他跟傅聿初已经这样了,没什么难言的,于是解释道:“就我舅舅……我妈妈的弟弟,他跟我妈妈其实不是一个爸爸,同母异父?”
“反正就是我外婆未婚先孕生下我妈妈没多久就将我妈妈送到福利院,她又跟别人结婚生了我舅舅。所以我跟我表哥算是亲表兄,但又不是你跟晨姐那样的亲表兄妹?”
时稚说的有点绕,但傅聿初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
虽然不是特别亲,但至少有血缘关系,傅聿初紧绷的神经放松,见时稚接个电话都这么高兴,就猜他们两关系不错。
于是笑着问:“表哥是留学回国吗?”
时稚没注意傅聿初称呼上的自来熟,跟他解释:“不是。我舅舅一家在我高考前夕就移民去了国外,我以为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可刚刚我表哥说他们家在国内还有业务,移民的只是我舅舅舅妈,我表哥以后会在国内发展。”
“那你……”傅聿初小心问。
“我爸妈去世后我在我舅舅家住过几年。”时稚抓着傅聿初的手无意识地捏.弄,慢慢跟他说自己的事:“我妈妈后来被一对好心夫妇领养,只是他们很早就去世了。我爸妈出事后,我就被舅舅接到他家。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舅舅,我妈妈也没跟他们联系过。”
傅聿初捏了捏时稚的手,没说话。
“其实我舅舅一家对我挺好的,他们去国外前问过我要不要一起出去。当时想守着爸妈的小楼,就没答应。”时稚笑了下:“结果小楼现在也不在我手上。”
傅聿初心疼地摸摸他头发,柔声安慰:“我们一起把它拿回来。”
时稚扯了扯嘴角,闷声说:“舅舅一家出国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跟徐以宁在一起后才知道他竟然是徐爷爷的孙子,是徐爷爷让我陪了我爸妈最后一程。与徐爷爷的缘分,我以为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是我跟爸妈残存的一丝链接。”
“后来,徐以宁跟我求婚,说想要跟我组成一个家,说他感受不到我的爱让我拿出最珍贵的东西证明,加上徐爷爷……”时稚闭了闭眼,没有往下说,只说:“我做好了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的准备。”
有人看重金钱,有人珍视时间,有人渴望权势,有人需要陪伴。
徐爷爷冒雨陪同,可能在别人来看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时稚来讲,能见爸妈最后一面,能陪他们最后一程,无异于雪中送炭。
而徐以宁,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
他出现在时稚又是一个人的时候,强硬的挤进时稚封闭的世界。他也曾不顾自身危险护着时稚,曾背着时稚走过安大雪夜。
认识五年,在一起三年多,时稚也曾在徐以宁身边找到失去过的家的温暖。
所以他愿意借钱给徐家,愿意用小楼绑着自己让徐以宁有安全感。
可是……
时稚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很傻是不是?”
不,一点都不傻。傅聿初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嫉妒和心疼两种情绪拉扯着他,让他心口酸闷,嗓子发堵。
徐以宁,他凭什么。
“可是我也想要一个家。”时稚语气有些固执,重复着说:“我只是想要一个家。”
时稚脸上透着落寞和执拗,泛湿的眼睛让人心疼。
傅聿初再也忍不住,用力将他搂抱在怀,轻抚着他的肩背。他没有趁机说“我给你家”之类的屁话,只是不停地亲吻他的头发,轻拍他的肩背。
这一刻,傅聿初除了对徐以宁的嫉妒和痛恨之外,只剩下对时稚浓浓的心疼。
心疼他年少孤身一人,心疼他热忱真挚却被辜负,心疼他无条件信任却换来满心算计。
徐以宁难道没有借着时稚对家的渴望对他精神控制?徐爷爷难道没有借着对时稚的恩情对时稚道德绑架?
心怀善念有错吗。知恩图报有错吗。全身心交付信任有错吗。
时稚如果因为徐以宁对感情的背叛而畏惧建立新的恋爱关系,傅聿初可以用余生让他相信爱相信忠贞。
傅聿初不嫉妒时稚的全身心信任和依赖徐以宁简简单单就能得到,而傅聿初却有了十倍百倍的难度。
他只是心疼时稚,心疼他真心被辜负,良善被践踏。
“别难过。”傅聿初闭了闭眼,将湿意逼退,他摸摸时稚头发故意逗趣:“不然我让你咬一口好了。”
“什么啊。”时稚果然被逗笑,他推开傅聿初轻拍了下他胳膊,尴尬道:“我才没有难过,我这是喜极而泣。”
“嗯,表哥回国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喜极而泣很正常。”
时稚膝盖怼了傅聿初一下,正色道:“表哥能回来我真挺高兴,虽然我们之前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以后在国内,会让我觉得,我也有亲人,我不是一个人。”
“表哥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下个月吧,怎么了。”
傅聿初捏着时稚的手指头说:“提前准备着,到时候给表哥接风洗尘的时候好好表现,留个好印象。”
“你好好表现干嘛啊,是我表哥又不是你表哥。”时稚小声嘟囔:“干嘛一直表哥表哥的叫。”
“你说呢。”
时稚不说。
傅聿初就问:“我可以叫吗?”
“不可以。”时稚起身踢了踢傅聿初的脚,想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走,去吃饭,我今天心情好,请你吃大餐。”
“不用。”傅聿初起身。
“?”
“不吃大餐。”傅聿初开门。
“??”
“咱们自己做。”傅聿初拎进来两个大袋子。
“???”
“吃清蒸鲈鱼?”傅聿初勾了勾发愣的某人下巴。
时稚反应过来:“!!!”
“自己做太麻烦了,咱们还是去外面吃吧。”时稚拍掉傅聿初逗猫手,试图说服对方:“刚住进来没多久,家里没动过火。”
“通燃气?”
“……通,可是……”
“厨具我看了下都有,调料食材我买了。”
“我……”
“我不想去外面,我想跟你在新家吃饭。”傅聿初问:“你不想吗?”
时稚没有很想。
不过傅聿初一副只要他说不想就会马上动手的架势,时稚摸摸脖子违心地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