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笑着点点头。
十分钟后他们穿过湖泊到达山庄深处的联排别墅区,直接停在了前门。跟在他们后面的双胞胎俩见状也停下车,把车交给赶来的司机一齐开去停车场。
他们俩上次回老宅似乎还是小学,那时就记得老宅特别大,庭院中心还有个特别像鬼屋的仓库,锁是坏的,小时候偶然一次误闯进去结果门被风吹得落了锁,一直到晚上才被找到,把沈穆吓坏了。
想到这,兄弟俩赶忙快步走上前,跟在端凌曜屁股后面,端凌曜要抱沈穆下车,这两人挡着碍事,就说:“让开。”
但双胞胎简直听话得像是被下咒了的倔驴,一步不肯挪,端凌曜只好搂着沈穆的腰把他抱起来,放到身侧。沈穆刚站稳,两个小子又凑过来,端凌曜瞟了他们一眼,还是嘱咐了一句:“不要乱跑。”
“……?”
沈穆忍俊不禁。
一家四口跟着陈叔穿过庭院,正值春夏之交,庭院里花叶爬了满地,在石阶缝隙里挤得热闹,端老爷子对孙辈很严厉,但是对花草鸟雀倒是很纵容,他们穿过庭院不过五分钟,已经看到不少鸟窝了。
沈穆挽着端凌曜的弯臂,让他看那边梧桐树上的鸟窝,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陈叔,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咳嗽好点了吗?”
端老爷子年轻时烟瘾大,老了之后虽然戒了,但还是落下了咳嗽的老毛病,老一辈信奉“心情好身体才好”的观念,不愿意去医院做正规化的治疗,沈穆也是从同事那里得知有这么一位医术高明的老中医,趁他在斑洲时,特意请他来为端老爷子看诊。
陈叔:“您送来的中药很有效果,老先生最近清晨起来咳嗽也少了,食欲也涨了不少,昨晚还说要谢谢您呢。”
“我们是一家人,爷爷怎么总是这么客气呢,不过有效果就好,”沈穆笑了笑,“等这一疗程的中药喝完,我来和容大夫再约一次时间,为爷爷上门看诊。”
“您有心了。”
他们一路边走边说,其余三个姓端的哑巴似的全然不插嘴,快到门口时陈叔快步上前,替他们拉开大门:“老先生知道您今天带着两位少爷回来,特意去钓鱼,说让您补补身子。”
沈穆顿了顿,他现在孕反刚过去,根本碰不了鱼肉,但还是笑着应道:“好,那谢谢爷爷……”
“穆穆现在吃不了鱼,晚上不要做任何鱼虾。”端凌曜冷不丁开口,又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爷爷一个人去钓鱼?这么晚了,太危险,去接他回来。”
岂料陈叔表情却忽然一僵,端凌曜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您别担心,有我陪在爷爷身边呢。”
不等陈叔再开口,客厅尽头连接后院的窄门忽地被推开,紧接着一道爽朗男声穿过偌大的客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端凌曜抬眼看去——
一个年轻男人正向他们走来。
他个子挺高,大概一米八左右,长得也挺帅,但脸上皮肤呈现常年暴露在阳光下的小麦色,与袖口下露出那一截小臂色差明显。他很随意穿了件衬衫,灰色西裤的裤脚还粘着湖边湿泥草屑,从窄门脱了鞋穿着袜子跨进来,背上背着渔具包,提着鱼篓,走到他们面前。
倒是显得他们像外人似的。
男人很自然地将东西递给陈叔:“陈叔,爷爷说最大的那条用来熬汤,剩下的您随意处置。”
“是…是。”
男人微笑着目送陈叔提着东西赶回厨房,这才重新抬眼与端凌曜对视,他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因看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开心一般弯起眼眸:
“爷爷先回楼上换衣服去了,待会下来。”
他像是没看到端凌曜审视的眼神,飞快望向他的背后,看到端霁羽端霜琼兄弟俩,惊讶地说:“这是霁羽和霜琼吧,都长这么大了,时间真是快。”
男人熟稔的语气让兄弟俩觉得莫名其妙,投来的目光也温和热切得古怪,不过好在他很快收回了目光,最后落在了端凌曜身边,沈穆身上。
“嫂……”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凝滞了。
这双伪装成温和无害的眼睛下匿着的真面目陡然闪烁,端凌曜没有错过这一闪而过的光芒——他太熟悉这样的眼神,几乎每一个见过他妻子的人都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Alpha的占有欲在此刻发出指令,端凌曜的身体先一步直接挡在沈穆面前,顶级Alpha的气势悍然压迫整个客厅。他居高临下锁住男人的表情动作,仿佛捕捉猎物的鹰隼,声音里风雨欲来:“你在看什么。”
男人喉结干涸,艰难地吞咽两下:“我……”
跨越近二十年的时光,这只Omega竟然与初见时别无二致,甚至在时光的浸润下沉淀得更加完美,这张美艳的脸褪去青涩之后,每一寸都透着成熟的甜蜜。
却偏偏是属于别人的。
他的手指微颤,不甘心地噤了声。
端凌曜睨着眸子,锋利的目光化作尖刀一寸寸贴着男人僵硬的脸颊削开他伪装的假面,最终从他与自己相似的眉眼五官里找到了答案。
“是你啊。”
端凌曜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类似嘲弄的笑意,他就说老爷子怎么突然把烂在疗养院十几年的蠢儿子领回来,原来是让远在南半球的小孙子回来认祖归宗了。
不过他可没时间在这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家酒,端凌曜本就对这处宅子没什么留恋,现在更不打算多待,搂过沈穆的腰正要带他离开。
而就在这时,背后紧闭的大门再次打开,伴随着高跟鞋的响声,只听端霁羽错愕又迟疑的声音:
“……奶奶?”
端凌曜狠狠皱起眉头。
沈穆攥着端凌曜袖口的手瞬间僵硬,他捂着肚子不由自主靠近端凌曜身边,端霜琼也察觉到他的异样,上前一步主动站到他的背后,父子二人将他护在身体之中。
端霜琼也主动喊道:“奶奶。”
但门口的穿着优雅,妆容精致的贵妇人却置若罔闻,她埋过玄关,顺手把手上的包交给佣人,目不斜视路过端霁羽,直到走到端霜琼面前,才因路被挡住而微微转移视线,冷淡地说:
“挡在路中间是一件很没教养的事,你的母亲没教你吗?”
端霜琼脸色一变,退到一边:“抱歉。”
女人穿过他们身边,走到客厅发现站在原地的年轻男人,先是一顿,随后长眉一点点紧皱,精致的面孔竟有一丝丝狰狞的颤抖。过了许久,她才狠狠瞪向端凌曜,在他同样冷漠的视线里讥讽道:
“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一脉相承的没用,无能!”
她狠狠将包扔到那个年轻男人的脚下,指着他对端凌曜喝道:“现在连一个私生子都能堂然皇之登门入室,你不想着赶他出去,却打算自己离开?!端凌曜,你真的是我贺蔚的孩子吗?!”
端凌曜不可置否:“我以为我们早已不是母子了。”
“你说什么?”
贺蔚怒极反笑,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推开端霜琼,在语调即将失控的边缘挥出自己的手:“你以为我想做你的母亲?端凌曜,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你的母亲,生下你是我的耻——”
“够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端凌曜半抬的手臂还停在空中,但贺蔚的手却已经被另一个人紧紧攥住。
玄关的灯光下,这只手上和自己成对的婚戒一时间晃了晃端凌曜的眼,他缓缓低头,沈穆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从他怀里走了出去。
“穆穆……”
“干什么?”贺蔚被攥着手腕逼退几步,不得不正眼看向这个与她只见过几面的Omega,喝道,“松手!”
沈穆轻轻松开她的手,他疲倦的侧脸却一改常态异常冷硬地挡在端凌曜的面前,黝黑湿润的眼珠倒映着贺蔚的脸庞:
“请您不要再侮辱我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