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观垂眼看着聊天页面,安静地等待着,不紧不慢的直戳要害:“不行。还是说,你在骗我?”
他确实是在骗谢长观。
江岫有一种已经被谢长观看穿的错觉,心里更加发虚了。
他算是明白了一句话:一个谎话,往往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
江岫视线焦急的在房中寻找着,最终定格在桌上的水壶上,里面还有半壶泡羊奶剩的温水。
——反正只是装着喝几口牛奶而已,隔着语音,谁知道他喝的是奶还是水?
于是江岫乖乖去拿了玻璃杯,把温水倒进去,倒了个大半杯,准备录着语音喝。
他的头后仰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小小的喉结微微起伏,滑动了一下,分开唇瓣,连牙齿也分开。
红润的嘴唇贴上玻璃杯,一口一口地喝着。
玻璃杯横截面远超过了江岫嘴巴的大小,他含住一小边杯沿,唇角被压得微微下塌。
江岫连着喝了好几口,大半杯水直接见底,放下杯子的时候,嘴角上已经印上了道浅浅的红印。
他松开按着语音的手指,将录下的喝水声音发过去,又用变声器发了一条语音证明清白:“哥哥你听,我喝奶了,没骗你。”
水一下子喝得有些多,口中的涎液分泌加快,说这话的时候,快要顺着舌尖滑出去了。
江岫下意识地吞了一下涎水,伴随着一点儿轻微的水声,一并被录了进去。
又红又润的嘴唇上还沾着点水渍,让人很想挑起他的下巴,用纸巾擦拭他的唇瓣。
江市灯火明盛。
浓郁雾气都被繁盛的灯光驱散,车道上车流、人流不息。
卡宴的车窗全都拉上着,车里很安静,所以这点声音实在逃不了谢长观的耳朵。
他的眼皮猛然一跳,喉结很明显的滑动了一下,余光直直对上后照镜里忍不住往后看的司机的眼睛。
谢长观脸色骤然转冷,独占似的,下意识将手机翻面,藏起与江岫聊天的页面。
脸部轮廓分明,下颚线如刀刻一般,线条利落。
“你在看什么?”谢长观眼神晦涩不明,似一汪危险的深潭。
司机的后背上顿时蹿上一股凉意,慌忙地转开视线,紧盯着前方车道,大气不敢出。
脑子里却还回荡着那一点勾人的水声,连眼神都有点儿发飘。
谢长观收回目光,又按着第二道语音听了一遍,他的声音低哑,眉眼里带着点儿暗色:“真的是喝的奶?”
“对、对啊。”江岫伸出红润小巧的舌尖,舔了舔唇上的水渍,硬着头皮说道。
谢长观骨节分明的拇指与食指合拢,指腹相互摩擦着,在皮肉间蹭出一点儿热意。
他没有拆穿江岫,而是呼吸低沉地响起,问道:“都喝完了?”
江岫眼角瞟了一眼桌上还有水的水壶,不想再喝一杯水了。
他理直气壮、眼也不眨的说着假话:“没有了。我就买了一盒奶。”
谢长观的舌头顶了顶上颚,扑面而来一股心惊的侵略性,似乎是有点儿可惜,又有点儿意犹未尽。
他喉结滚烫,哑着嗓子道:“为什么把钱都退回来?”
以为谢长观放过了他,江岫唇舌分开,悄悄松出一口气,顺便刷一波好感:“太多啦,哥哥留着用吧,一二三四五六七,哥哥永远排第一,哥哥开心,我就开心。”
一股难以忍耐的甜意击穿谢长观的心底。
谢长观敛下眼眸,眼底浮出一缕真实的笑意,手指又是准备一连串的点动转账。
江岫又发来条语音:“哥哥,不许再给我转账了。”
发来他也不会收的——收了的话,到时候任务完成,拉黑谢长观,他还要多一举还回去,麻烦。
而且江市消费水平很高的,谢长观又不是江市人,这么多钱留着花销或者存着不好吗?
“哥哥,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江岫眉尾耷拉着,这一声哥哥叫的很是甜腻,尾音颤的不像话。
半点没有威慑力。
但这一招却对谢长观挺管用——毕竟他之前好不容易才哄好人的。
不过,原则性问题不能这么快退让,胃病可大可小,不能马虎。
谢长观只能尽量语气诚恳,又妥协般地对江岫说:“乖一点,胃病很难受的。这些不足我工资的零头,你就当是我给你下的单,不是白给的,你接下来一个月,早餐我都要检查的。”
江市的工资这么高的吗??
江岫震惊地微微睁大眼眸。
不对。
下单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无功不受禄,他与谢长观非亲非故,他不能收。
“哥哥,我不能要。”江岫皱着眉头,绷着脸蛋,神情认真。
—
江岫好话说尽,终于劝阻了谢长观,但是早餐的事儿,他暂时是推脱不掉了。
江岫准备按谢长观的要求照做几天,等谢长观对他放松检查,他就还和以前一样。
江岫点开『探聊』,看看有没有人给他下单,没有的话,他继续去找合适的平台。
不出意外,女小号上除了一堆垃圾私信与系统通知,没有一个人找他下单。
反倒是他的主号上,有一个人向他下了一个单。
【单主:给你两百,骂我】
【单主:想你狠狠骂我】
居然还有人上门讨骂的。
江岫一双漂亮的腿并着,不解的歪了歪脑袋,眼角下的一点殷红,蛊人又艳丽。
他对对方开出的价钱有点儿心动——合山物价低,两百足够他这一阵的早餐钱了。
【我接了。】
江岫果断接下单,发过去一张微信收款码截图,对方很干脆利落打了钱。
江岫立即开始做任务。
【你这样的人才,一千个里面才出四个】
【你个二百五】
单主不屑一顾。
【单主:就这?】
【单主:小儿科】
江岫想了想。
【世界上的猪都死光了,打一个歌名】
【单主:叫啥】
【至少还有你】
【单主:没劲。】
【单主:你能不能再来点狠的?】
再狠点的?
江岫回想着他以前做任务,有些人破防大骂他的话。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就是一个傻逼!】
【你是废物】
【你活着有什么用,不如去找根面条上吊!】
单主沉默了几秒。
【单主:不够】
【单主:你这还是不够狠】
【单主:知不知道什么叫狠狠骂啊?要狠!狠懂吗?直戳我的肺管子,气得我嗷嗷叫又无能狂怒那种!】
【单主:再骂不出来,我就要求退钱了啊】
那不行。
江岫的手上还没有砸过单。
还要再狠……江岫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乱七八糟骂人的话。
【你工作十年仍月薪三千】
单主瞬间安静了。
【单主:你……】
对话框的顶端,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显示又消失,消失又显示,几秒之后,系统提示:
——对方已离开房间——
看来是被骂到破防了。
江岫抿住嘴唇,眼睫不由颤抖了几下,他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江岫等了一会儿,没见对方返回房间,也没要求他退款,也跟着离开聊天的房间。
—
有了钱,江岫第二天又出去买盒装奶。
他走出居民楼,巡逻车正停在巷子口前的车道边,江岫从车窗前路过,微微朝坐在车里的唐行颔首打招呼。
唐行回了他一个点头,开着车慢悠悠地、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车前放着江岫昨天给他的酸奶。
唐行护送江岫到便利店,又护送他回居民楼,等江岫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他又驱着巡逻车返回所里。
没看到后照镜中,一闪而过一道挺拔的身影。
一身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温和俊朗,一动不动地目送着巡逻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