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誉嗓音低沉、笃定无比,他又看向曾经百般讨好的母亲,彼时已不再抱有任何留恋地开口道:
“说到底,你最爱的,其实是大哥。”
“因为我和父亲极像,而大哥,更像你。”
“你的懦弱,旁观,让大哥前半生几乎被毁。补偿无处安放,便成倍加诸在我身上。”
“把我养得像个废物、傻子。”
陆承誉俯瞰着沙发上低垂着头,浑身颤抖的母亲,觉得一切都是这么荒诞。那些,所谓爱的枷锁将11岁时的陆承誉永远留在了那一年。
他本可以得过且过地、毫无出息地、平淡普通地走完这一生。
偏偏在17岁时,遇见了最想握住的人。
“清洗标记?”陆承誉一声嗤笑,威胁着、慢慢地从齿中紧咬着说出——
“除非,我死了。”
他说得是实话。永久标记只会随着一方死亡而逐渐淡化,否则永生留存。
谢氏不会要陆承誉的性命,因此。面色灰白,双眼无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
而身旁的陆承荣,注视着陆承誉远去的,那越来越有分量的背影,以及隐隐约约窥见出那股与陆鸣霄,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狠绝与野心。
罕见地,
在内心深处弥漫出几缕后怕。
第25章 爱(4)上
彼时首都已彻底进入绿夏时节,一切阳光都不留余力地尽情洒落。蝉鸣嘶叫,空气里难言的燥热渐渐升起。
距离灰沉的寒冬已过去近半年。
在林隅眠正式回归预备校的前两个月,陆承誉便提前进入外交学院,联系好了导师并已正式参与某研究项目。与此同时迅速搬离出陆家主宅,向学院申请了一间单人公寓。
家电齐全,就是屋内面积有点偏小,一些角落还残留着岁月的痕迹。公寓位置也处于学院较为老旧的西校区后面,不过小吃街与交通比较发达。
陆承誉拎包入住时,打量着公寓的四周。明明身在囹圄,内心却仿佛置于广阔的天地间——他终于能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落脚点。
此后,被折断羽翼的鹰将带着痊愈好的伤,在空中俯瞰狩猎。一旦盯住某物,不惜一切代价拿下。
发情期及观察期结束后,陆承誉担心一个月时间不够,于是建议林隅眠请假在家,再多观察两个月。课程方面可以交给首都几位顶尖的私人家教。
“让我来辅导也行。”alpha毛遂自荐。
“我看这就不必了,谢谢。”林隅眠的成绩一直稳居年级前三,似乎不太需要高一排名处于中游的陆承誉,来为此倾囊相授。
“是对外交学院预备班尖子生有什么意见吗?”
“是对你忽上忽下的智商堪忧。”林隅眠毫不客气,用叉子戳了块西瓜送入嘴中,并给予评价,
“下次切小点。”
“知道了。”某alpha男仆点头后不忘调笑一句,“嘴怎么这么小?”
后知后觉的林隅眠好半天才回味出含义,正想发作,唇已被覆盖上双片温热。
二人接吻过很多次,熟门熟路地在彼此之间索取到想要的依恋后,才缓慢分开。
“真的要走了。导师约了下午见面。”陆承誉抚摸着他的脸颊,再度不舍地啄了口omega的鼻尖。
“这句话,一小时前你已经说过了。”
脸颊微蹭alpha的掌心,指腹也搭在陆承誉的手腕处摩挲片刻后,林隅眠才开口,“去吧。”
“那边有没有为难你?”陆承誉盯住他,示意omega实话实说。
“……”林隅眠想转移目光。
陆承誉单手扣住omega小巧的下颌,将人摆正至与自己直视,继续问,
“有没有……提到要清洗标记。”
“弄痛我了,陆承誉。”林隅眠皱了皱眉,有些不懂alpha为什么忽然浑身竖起尖刺,一副极度警戒与防备的模样。感受到下颌处的力度减轻了些,却仍被陆承誉扣着。
“提到了。”林隅眠没再挣扎,他察觉到陆承誉手指的几分僵硬,攸忽间,理解了问题的本意。
他注视着陆承誉,似乎也在赌着什么。最终,给予面前一直浑浑噩噩害怕失去一切的alpha,一句肯定回复,
“没答应。”
眼神复杂,沉默了好半晌,alpha才哑声道,“眠眠。”
“嗯。”
“对不起。”手无力地松开,陆承誉眼神落寞。恨自己还是将林隅眠置于水深火热中,甚至这种场景也是让,本该需要alpha倾力保护的omega一人面对。
林隅眠愣了愣。
良久,才轻声说,“注意安全。”
没说出口的是,并非陆家主动来进行下马威。而是,林隅眠先向陆家提出了解除婚约。
电话那边的陆承荣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只漫不经心地向他提供最新信息,
“赵家与林氏那几个已经有消息了,躲在h市。h市被何家一手遮天,无人敢得罪。”
“何议你应该记得,生日宴来过。他的父亲是现任联盟理事长,何峥。”
“我不知道赵家和林家几个是怎么攀上何家这棵大树的。总之,越来越棘手。”
其他的话,陆承荣没有多说。却明显在逼林隅眠做出选择——
是放弃联姻,
还是放弃眼前唾手可得、能尽快扳倒敌人的局面。
再往后,等何家这股势力彻底与赵、林双方交融捆绑为最坚固的利益共同体。届时,连陆家都要多一层考量,不会轻举妄动。
理事长竞选四年后才开始,陆鸣霄目前只是理事会外长。而陆承荣明年就会和何议竞争外交部副部长之位,等政治立场泾渭分明时再去拉拢中间势力,迟了。
只有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无论对林隅眠还是陆承荣来说,只有提前将输赢的结果摊牌,中间势力才会安心下注,成为他们背后最坚不可摧的力量。
他们才有更多双手,去将所有曾经参与过秦家那场谋划的势力,依次铲除。
林隅眠握住手机的指尖泛白,良久,只平淡开口,“晚点,也没关系。”
“你说什么?”陆承荣始终不慌不忙的语气里,终于带着几丝不可置信。
“我的背后不仅仅是林家和秦家。”林隅眠目光深远,微微闪烁,“而是与林秦两家历经几代交好的所有家族,比如,顾家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17岁,仅3个月便坐稳林氏家族掌权人之位的omega,终于不再随波逐流。
窗外的风裹挟着吹来,他的身影被落地灯光拉得很长。然而,即使俨然位处风暴漩涡中,omega却依旧纹丝不动。
“只是操之过急,所以想要借助东风,”林隅眠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语气冰冷,是显而易见的嘲弄。
“仔细想想,何必借助。”
“我,即是东风,或者,造出东风。”
这把火迟早会烧,一旦燃起,寸草不生,毫无退路。又何必急于一时。
对面静默无声,似乎在解读“造出东风”的含义,林隅眠懒得同他解释过多,正要单方面结束这场毁婚通知时——
陆承荣最后才慢悠悠出了一张王炸牌,这张牌瞬间将林隅眠定在原地,止步不前。
“东风永远吹不到首都,因为我会从源头将他掐灭。”
“你可以试试看。”风将林隅眠的发丝吹开,露出额角。他的声音化在风里,令人捉摸不透。
“等试试就迟了。我不是什么被人戏耍后还不会生气的慈善家,隅眠。”陆承荣语气温和,提醒他,
“现在,我有点生气了。”
“条件。”林隅眠平静无波。
“保持联姻。”
陆承荣一边继续开口,
“我不介意你留着标记。”一边点燃烟缓缓吸着。
就在林隅眠陷入沉思时,陆承荣用词难得直白下流,仿佛也懒得装作谦谦君子一般,向林隅眠提出唯一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