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职仪式结束后,我会设宴邀请林氏夫妇。”陆鸣霄看着隐在烟雾里辨不清面容的陆承荣,继续强调,“林家那位omega也会来,收拾好你身边那些见不得人的关系。”
“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良久,陆承荣掐灭了烟。似是云淡风轻地提问。
随后瞥了眼父亲一丝疑惑的表情,陆承荣手中碾磨动作加重,声音冷冷道:“忌日。”
气氛短暂静默片刻,陆鸣霄继续开口,
“前段时间竞选,新结交的顾氏也出了不少力,有林氏在从中牵线搭桥的原因。地点就选在顾氏旗下的云湾酒店,其余安排不要有差池。”
交代完毕,办公椅上的人挥挥手,“出去吧。”
从头到尾没有接过“忌日”二字的话尾,更像是双方早心知肚明,只是某方刻意回避。
陆承荣没说话,突如其来地问了句,“承誉以后呢?”
“自然有合适的。”
“如果和当年的我一样呢?”
“他终究和你不同。”陆鸣霄语气平淡,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
可在陆承荣耳里听起来,依旧是如出一辙的偏爱和纵容,从未变过。
想起保镖那天汇报的信息,只言片语了解后便没真正放在心上。不曾想意外探出弟弟少有的警惕。
陆承荣突然好奇起来,像是游戏中不慎选错选项陷入死胡同的玩家。
他想看看,陆承誉到底会怎么做。
周末,首都南区。
陆承誉在开展前一个小时到达,在展览馆附近一家咖啡厅坐下等候。
不一会,有专门负责外送的人员找到这里,再由保镖将一束白色蔷薇花送至陆承誉处。
首都偏北,9月中下旬的气温已经开始有了凉意,即使有部分末季蔷薇花,也稀稀疏疏品相欠佳。
放在桌上的这束白色蔷薇刚从气候如春的s市空运过来,全程放入生态模拟箱保持活态,直到下了飞机交到花艺师手中才离开土壤与水源。
从成品到陆承誉手中,不超过半小时,淡雅幽香正逐渐弥漫在空气中。
陆承誉给顾斯铭拨去电话,很快那头接起,声音里还带着浓浓困倦。
“谢了兄弟。”
“哎哟,还以为什么事儿。咱们陆二少勇敢追爱,做兄弟的不得帮忙着点。”
“下周五晚上你在云湾吗?”
“不在啊,顾培闻叔叔那支的产业,我一个旁支不好经常去。毕竟不是特别熟。”
“那我也不去了。”陆承誉兴致缺缺靠在座椅上,目光注视着落地窗外。
彼时秋日悬照,天高气爽。车水马龙处处热闹,人群穿梭往来。
有些结伴的omega经过咖啡厅的落地窗外时,看见宽肩长腿,落落大方坐在那儿的陆承誉。不由得羞怯地错开目光,和同伴低头交耳着走远。
不过,陆承誉的视线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从不主动关注周边环境,看起来算得上和善可亲,其实内心高墙竖起颇有边界感,教人有时觉得捉摸不透。
“怎么想起要来云湾?”
“我哥他要相亲。”陆承誉一副火未波及自身的轻松感,调侃道,“我去干嘛?还能替他选老婆不成。”
“那去湖岩公馆看看?”顾斯铭在电话那头声音放低,神秘又兴奋的口吻,“听说下周五这场特别刺激。”
“都行。”陆承誉答应后挂掉电话,点开未读信息。
“不喝。”林隅眠礼貌且冷淡地拒绝了,半个小时前陆承誉发过去的咖啡邀请。
“画展看的吧?”
“嗯。”
“哪个门?”陆承誉拿起白蔷薇,留下一口未动的咖啡和几张现金,起身向出口走去。
出来时,保镖亦步亦趋。陆承誉回过头,让他们就在咖啡馆等着。保镖还想说什么,被陆承誉打断,
“之前看展也不用跟,我哥没说?”
两个保镖互相看一眼,最终停在原地。
“桌上多留了现金,自己点单,辛苦了。”陆承誉朝二人点点头,随即离开。
林隅眠略微诧异,顺着仅有的初次印象,陆承誉的爱好应该并不包括美术或艺术相关。
更难想象,他在9点开展前,8点就到附近。
不管是真热爱美术,还是意有所图,总之,林隅眠礼貌回复了,
“东边。”
至于林隅眠为什么也在,倒不是受了某人电话邀约。
而是享誉世界的莫蔚正是从小教自己的老师。由于老师有意培养,因此展内靠东的区域会有部分署名为“Mian”,出自林隅眠之手的作品,随同莫蔚一起展出。
林隅眠坐上贵宾专属通道的电梯去了展馆六楼,由工作人员带入隐秘的会客厅里。
进去时,莫蔚正与顾培闻愉快交谈中。莫蔚一头柔顺乌亮的黑发衬得整个人肤白如凝脂,艺界中少见的女beta。
此时纤细的手指握着高脚杯,莫蔚歪着头和顾培闻碰杯。在对方略有深意的注视中,轻抿了口。
听闻动静回过身,笑着上前将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林隅眠揽过,介绍给顾培闻。
“顾董,我的学生。”
林隅眠摘下口罩和帽子,仅朝顾培闻点了下头,并没有多说其他。
略略打量一遍,眼神掠过银色抑制环,顾培闻饶有兴致地询问,“看你有些眼熟?”
“爷爷与您的父亲有往来,培闻叔叔。”叔叔那两个字似乎有意加重。
顾培闻这才与记忆中仅仅两面的孩童重合,恍然道:“原来是隅眠?”,哈哈笑了两声,略感一丝遗憾。随即看了眼腕表,开口道:“公司还有事,展后挑一幅送过来。”
伸手在莫蔚背上暧昧抚过后,冲林隅眠微笑说道,“下周五在云湾,有什么问题告诉叔叔。”便放下酒杯离开会客厅。
林隅眠礼貌一笑,并不搭话。
莫蔚揽着他坐下,一边放下红酒杯一边嗤笑着说,“这种人,出轨弄出个私生子出来。谁都在看笑话。”
而后看向林隅眠,询问着,“是要订婚了吗?”
眼前这个才刚满16岁的omega垂着头,颈上那一圈银色仿佛不仅仅是抑制环,更像是永远逃不脱的牢笼,紧紧地扼制住喉咙。
“可能吧,下周五先见面。”林隅眠回答,听不出情绪。
莫蔚没说什么,仅仅抱过他拍拍背,语气轻松着说,“去楼下看看吧,有近一半刚从风隅庄园的展馆运过来。”
而后朝林隅眠眨眨眼,“画画真累啊,用些旧画凑合凑合得了,反正这些人能看懂的没几个。全是交易。”
从昨天被通知去云湾一直到今天都处于低气压的林隅眠,终于露出点笑容,朝莫蔚点点头,戴好口罩和帽子。
“老师晚点再见。”
离开会客厅后,林隅眠想了想,穿过六楼走廊朝东边的电梯走去,随即摁下按钮,去往一楼东边展览着自己作品的区域。
没走几步,便看见陆承誉站在一幅画前。
除了篮球服和校服,这是林隅眠第一次看见身着常服的陆承誉。
黑色硬挺的中袖衬衫外套,纯白内T,配着米灰色薄牛仔长裤。手腕上黑色的机械表,显得整个人更加简洁有型。
他的侧脸分明深邃,利落的短碎发充满着活力的同时,有些隐隐透出的张力。此刻正抱着一束白色蔷薇抬头站在画前,专注欣赏着。
这场景落入林隅眠的眼中,竟也成了一幅画。
林隅眠没有出声,慢慢走到陆承誉的身后,同他一起看向几个月前,在知道终究逃不脱某些命运下,通宵创作取名为《逐光》的画。
大块大块不规整的笔触用于铺底,底色深沉繁杂,模糊中似有手的雏形破土而出,向上抓握着整个画面里唯一一束长光,光像散沙倾洒下落,却从指缝缓缓流出直到泯灭于下方的黑暗。
展馆目前还没有多少人,这片区域仅只有他们两个。
林隅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会在一幅画这里停留许久的人,而不是走马观花一般或一开口点评就是收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