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斯和林简待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不一样。
九月初,在海市还要穿短袖,在阿克斯,早晨的沙面就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雪霜,推开窗户,看不见太阳。
只有风卷过的漫天黄沙。
天空是黄色的,地面也是黄色的,除了一点点纤细的小草,再也看不见绿色的痕迹。
林简吃了一嘴的沙子,赶紧缩回去,把窗户关上。
呸呸呸地吐干净沙子,正要习惯性地喊齐淮知,门就从外面推开。
林简看过去,呆住了。
齐淮知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沙地靴,带着蓝紫色的墨镜,黑色的面巾围住口鼻。
裹挟着外面的风浪一起走到室内。
冲锋衣很有型,竖起的衣领半遮住他的下巴。
明明整个人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扑面而来的冲击却更强了,像是一把黑色开刃的利剑,带着滚烫的血腥气。
唰得一下让林简觉得嘴巴有些渴。
“昨天睡得冷不冷?”齐淮知问他,走到桌边,将身上的沙子都拍掉,摘了手套和墨镜,露出一双锋利的眉眼。
没人回。
他转过身。
林简那只猫就呆呆地坐在床边,穿着一身薄薄的睡衣,脸上还有一道红色的痕迹。
也不说话,就张着嘴巴,傻兮兮地看着他笑。
齐淮知走过去,将他的嘴巴合上,“在梦里偷吃什么了,高兴成这样?”
林简还是不说话,眼神黏黏的,热呼呼地看着,像藏了一堆小星星似的。
这又是闹哪一出?
齐淮知戳了戳他的脸,糯米糍似的,也不反抗,反倒笑得更高兴。
甚至还主动地把脸颊送到他的手掌上贴贴,像是猫咪一样蹭着。
“睡一觉怎么傻成这样。”
齐淮知摸着他的脸有些凉,蹲下来,拿起袜子,让林简的脚踩在他的大腿上,替他穿上鞋子。
“齐哥。”林简总算回过神。
他看着低头给他穿鞋带的齐淮知,声音飘飘的,“这一周都要穿冲锋衣吗?”
“嗯,这边风沙大,冲锋衣挡风防沙。”齐淮知还以为是猫臭美,嫌弃衣服不好看,吓他,“你不穿,晚上洗澡的时候能从头发里洗出一斤的沙子。”
哪知道林简傻兮兮的更明显了,眼睛放光,“知道啦知道啦,你也要穿哦。”
他从床上跳下来,迫不及待地换上衣服,戴上面罩和眼镜,又扯着齐淮知的衣袖,让他快点也戴上。
“走吧走吧。”
招待所的条件不好,也没有热水,剧组只安排了一天过渡。
他们今天就要住到小镇的农户家里去。
他和齐淮知住在一家,小方在他们的左手边。
剧组工作人员早早地就等在招待所门口,带着他们认路。
房子在小镇的西北角,是一个平房,大铁门旁边还拴了条狗。
房子里面有一块空地,四间屋子。
看格局,一间主卧,一间厨房,一间仓库,还有一间大概就是给他们住的。
“齐老师,这边条件艰苦,这家刘阿嬷的院子已经算最干净的,就住着阿嬷和她的孙女。”
工作人员说着,怕齐淮知不喜欢小孩,又补了一句,“东边也有一间空的,如果你不满意,就换到那边去。”
齐淮知不说话,去看林简。
他正蹲在门口,摸着狗的背。
那是一条很老的狗,无精打采的。
这只猫还偏偏坏心眼,对着狗头汪汪汪地叫唤。
一个人和狗玩得不亦乐乎。
有条狗,还有个小屁孩,倒是不用担心他在拍戏的时候林简无聊。
“不用,就这里吧。”齐淮知拍了板,走过去把闹心的猫领进了院子。
“想当小狗了?”
林简拍开他。
虽然穿冲锋衣的齐淮知很帅,那也不能叫他小狗。
工作人员得到了确认,就去敲主卧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阿嬷,包着头巾,走路还有些颤颤巍巍的,眼睛不太好,半眯着。
林简赶紧上去扶她。
“刘阿嬷,这就是要在您家借助的齐老师和他的助理,咱们之前说好的。”工作人员凑到她的耳边,大声地说。
阿嬷点点头,看了齐淮知一眼,又去看林简。
她眯起眼,突然不动了,停下来,扭头,盯着林简看。
林简被看得有些奇怪,正想说话,阿嬷又偏头。
看着他旁边的齐淮知,随意扫了眼,又转回来,继续盯着林简看。
“齐老师你们就先住着,我先走了。”工作人员要赶去安排别的事情,突然被拦住。
刘阿嬷带着口音,大声说:“不行不行,他们不能住这。”
工作人员:“不是说好了,钱都付了,怎么又不同意了?”
“就是不行。”阿嬷说着,竟然拿起扫帚就要赶人。
白发苍苍,但是身手诡异的好,一个七八十的老奶奶用扫帚追着工作人员满院子跑。
工作人员被撵得鸡飞狗跳,捂着屁股,“阿嬷!阿嬷,有话我们好好说。”
阿嬷呸了一声,凶巴巴的,“臭不要脸的!”
她追上去,冲着工作人员的皮鼓狠狠招呼,甚至还给了齐淮知一棍子。
“还骗我是两个大小伙子,你这要存心害我老婆子!”
“呸!”
林简着急地在旁边,也不敢上去拦,“阿嬷,您小心别摔着。”
阿嬷经过他,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和一个大男人睡在一起,这么多眼睛,传出去多不好听。”
工作人员捂着皮鼓,上蹿下跳,“是两个男的啊!”
阿嬷嘿了一声,指着林简,“胡说,这不是个小姑娘吗?”
?
林简迷茫地看着指向自己的手指。
工作人员和齐淮知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嘎吱一声,后面的门后冒出了一个流着鼻涕的小不点,扎着两个苹果辫子,手里抓着个黄黄的果子。
“我阿嬷说了,男孩子和我们女孩子不能随便睡觉,肚子会鼓起来的哦!”小不点声音响亮。
林简被闹了个大脸红,慌忙地摆手,“阿嬷,我是男孩子。”
“男的。”
阿嬷不信。
她老婆子虽然老花了,但又不瞎。
瞧瞧这张裹在帽子里的小脸,尖尖的下巴和甜甜的眼睛。白白净净的,像个福娃娃似的。
可和她们镇上那些泥猴子不一样。
“你看,我有喉结。”林简急得扒自己的衣服,伸长脖子杵到阿嬷跟前。
阿嬷凑上前,瞅了好几眼,还把林简的帽子掀开,摸了摸,“哎呦,还真是。”
“怎么白净得和小姑娘似的。”
林简不好意思,“您夸张了,这下我们可以住您这了吧。”
阿嬷立刻把扫把一扔,招呼他们进去,“老婆子给你们拿钥匙。”
工作人员在旁边大喘气,“得嘞,齐老师你们就住着,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齐淮知颔首,跟上林简。
猫儿耳朵红红的,还在害羞刚刚闹出的乌龙。
他走到林简的身后,俯身,悄悄地喊了声“宝宝”。
林简被吓得登时回过头,手指竖在嘴巴,“嘘!”
齐淮知可是个没脸皮的,又缠着叫了好几声,眼神落下,直勾勾的。
明明隔着厚厚的衣服。
林简却还是觉得眼神似乎穿透,落到了他的肚子上。
他福至心灵,警惕地捂住肚子,瞪着他。
“你别乱来啊,我可不能生。”
第77章 囍
林简才不给齐淮知继续耍无赖的机会。
捂住耳朵,熟练地蹿到阿嬷身边,亲亲热热地叫着奶奶。
任凭他怎么晃悠,都不给一个眼神。
齐淮知遗憾地收回手,将院子里的五个行李箱挪到偏南的那间客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