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百山还有顾虑,赶紧拦住他,“这一旦报警,被狗仔知道,白的都能给你说成黑的。”
高昌哪里还顾得来这个。
他满脑子都是些血淋淋的东西,满头的汗,还没拨出去,宴会厅的外面又是一阵嘈杂。
隐约有着服务员阻拦的声音。
是他们派人在外面守着,担心走漏风声。
“不好意思,先生这里不能进去。”
“我认识里面的人。”大门外有一个影影绰绰的纤细身影。
“不好意思……”
“吴导!”
“吴导!我是林简。”
那道清亮的声音大了起来,穿过厚重的门,落入到两人的耳中。
高昌打电话的动作一顿,快步走出去,看清后一愣,“你怎么来了?”
被拦在门外的是林简。
今夜接近零度,他竟然只穿了一件极为单薄的外衣。
衣服有些脏,手也是,有很多的沙子,像一头小老虎崽似的,就要闷头往里面冲。
看见他,眼睛亮起来,对着两边的服务员说:“他认识我。”
然后趁着那些人愣神的功夫,弯腰,从警戒线里钻了进去。
小方赶紧脱下衣服要给他披上去。
林简拒绝了,抓着高昌,“齐哥呢?”
高昌看见他的脸,就想起来三个多小时前齐淮知说的话。
他还没来得及接受四个月前他亲手招进来的临时助理,摇身一变。
变成了他的老板娘这件事。
也还没有接受齐淮知是个同性恋的事情。
眼下又来了一桩大事。
他当着林简的面,把人家男朋友搞丢了。
这三件事,哪一件都是地震级别的。
凑在一起,三合一,险些将高昌的脑袋一炮轰隆成平地。
他有些语塞,慢吞吞的,“那什么,你也先别急,就说不定……”
“淮知是出去散散步了,哈哈。”他干瘪地笑了两声,在林简焦急的目光中咽了口气。
最后老老实实地垂下头,“好吧,淮知不见了。”
林简心荡了一下。
工作人员找来的时候,他还只是以为齐淮知喝醉了,可能跑了出去。
但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竟然还没找到吗?
林简身形晃了晃,匆匆赶来穿得少,有些控制不住地打哆嗦,“什么叫不见了?”
他比高昌想的更加远。
这段时间他和齐淮知的遭遇实在是诡异。
明明站在亮堂堂的宴会大厅,站在水晶灯下。
林简却无端地打起寒颤。
突然觉得有人在看他。
那一股莫名又阴暗的窥伺感又袭来了,像一股冰冷的暗流,悄无声息地贴着地砖,慢慢地缠上他的脚脖子,一点点要将他拖下去。
“怎么可能呢?”他囔囔地说着。
亮堂堂的宴会厅里,林简那一道身影竟然过分的纤细。
吴百山发觉,此时的林简比起像小白杨,更像是一株草。
被风刮得匍匐,踉跄地要倒在擦得锃光瓦亮的大理石地面上。
“额诶诶!”高昌赶紧扶住他,“你别吓我啊。”
他哭丧着脸,赶紧让林简撑着他的肩膀。
心里哎呦喂地祈祷,林简可不能出事。
这要是一次性把两个祖宗弄出事,袁文兰可得削他一顿。
“别担心,淮知他酒量一向很好,除了他故意喝醉,别人是灌不醉的。”他给林简打气。
“说不定只是没带手机,出去散散气,等下就回来了。”
高昌说得干干巴巴的,脸上也没有多少笑脸。
两个人都知道这样的可能性渺茫。
齐淮知不是这样不顾及他人的性格。
林简深吸一口气,抓住他的手,正要说些什么。
外头正好又冲进来一个人,是大堂经理,他一边跑一边喊着。
“找到了,找到了。”
宴会厅里的人皆是精神一振,“在哪里?”
“顶楼,1509,套间。”
经理手里还拿着一张房卡,他跑得似乎有些快,喘不过气,想缓缓,再继续说下去,“然后……”
眼前一花,那个漂亮的男人竟然已经抓着他手里的房卡,像一只灵活的猫,蹿了出去。
经理愣了愣,慢半拍地说完了剩下的话。
“房间里还有别人。”
高昌脚步一顿,返回来,声音都在抖,“你……刚刚说什么?”
这些林简都没有听见。
他几乎是吸着一口气的,跑到外面,疯狂地摁着电梯。
电梯停在了十楼,久久下不来。
林简神色焦急,干脆直接转头,推开了楼梯间的门。
从五楼的宴会厅,一口气地爬了十层楼。
他实在是太急了,一步跨了好几个台阶,脚一滑,啪嗒一下,膝盖跪在台阶上。
清脆的空响,回荡在幽寂的楼梯间。
令人牙酸的疼。
他却没反应似的,撑起身,继续爬楼梯,推开防火门,直直地穿过安静的走廊。
在最尾部,找到了那一间套间的房号。
这间套房的位置很偏,旁边就是墙壁。
墙壁上有一扇窗户,可外面不是通火通明的大厦,而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一盏灯都没有,只有幽幽呼啸的风,让在黑暗中紧闭的大门更加可怖。
林简最怕这个了。
他从前觉得自己是不怕黑的,但和齐淮知在一起后,好像变得娇气了很多。
现在想来,其实只是从前被迫坚强,没有悲春伤秋的余地,一直强撑着这么多年,才等到了一个足够宽厚的肩膀。
能够容许他有些不那么顽强,有些脆弱的习惯。
林简又望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夜空。
后半夜的月亮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见,灰蒙蒙的罩着。
似乎是一面地狱的大门,好似推开了,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却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刷了房卡,将门推开。
套间里没有开灯。
林简想打开,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等等。”
那道声音很厚,有些耳熟。
不是现实生活中认识的那种耳熟,而是在电视上听过的声音。
林简下意识地回头。
走廊里走出一个人,闲庭信步,慢慢踱步而出。
穿的很简单,一套黑色的防风外套,个头很高,脸型硬朗,眼睛透露着狠意,长着和齐淮知一样薄的唇,一样的轮廓。
齐建海?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简惊疑不定地连连后退,他直觉不对,想退到房间里,关上门。
哪知齐建海竟然去拦他,不准他进去,“你把房卡给我。”
林简躲过,警惕地将房卡背到身后,眼睛圆鼓鼓地瞪着,仿佛看见抢他心爱玩具的坏人一般。
“你怎么在这里?”他说着,一点尊敬的语气都没有。
齐建海可笑地反问:“我?我是齐淮知的爹,我不在这,该在哪?”
他越这样说,林简就越警惕。
整个人紧紧地贴在门上,一点缝隙都不留。
齐建海都笑了,松弛的面部肌肉跟着一起抖动。
门外昏暗的光线落在上面,有些阴森。
他眯起眼睛,视线在林简那张白白的脸上划过,眼神狠辣又刺骨,“你拦着我?”
他语气很缓慢,语调慢悠悠的,可每个字词落下,都像一记重重的火锤,敲在林简的心上。
吓得林简眼皮都抖了抖。
但还是堵在门口,像一只倔猫,死死地咬着下唇,瞪着。
“你别在这装模这样!”
齐建海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的话,被逗笑得欧呦两声,啧啧称奇地绕着浑身带刺的猫儿转了两圈。
手里夹着一个烟,他咔嗒地点燃,吸了一口,白烟挡住他的面孔。
那嗓子哑了一点,“你是以什么身份?”
“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