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脑子像是一团浆糊,黏黏糊糊的,将他的思绪全部打乱。
越想不到,就越要想,然后就更加想不到。
刚刚摇起来的一点瞌睡全部跑没了。
林简烦躁地蹬了蹬被子,又翻了个身,将被子拉高,盖过头顶,整个人蒙在里面。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被子里全是齐淮知的香水味。
很浓。
齐淮知这个骚包,睡觉怎么还要喷香水。
林简嘀嘀咕咕。
鼻子耸了耸,又吸了几口,
木香带着辛辣的后调,一点也不安眠,但林简的心却无端地落回去。
从惴惴不安的云端落下,踩到踏踏实实的地面。
真奇怪。
难道还要齐淮知陪着他才能睡得着吗?
林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然后一怔,不可置信。
什么啊!
怎么可能。
他不服,没好气地在自己的脑袋瓜子上敲了敲,抓着被子,死死地闭上眼睛。
脚心贴在一起,双手端端正正地摆在肚脐眼的位置,嘴巴里开始抓小羊。①
这个姿势是他大一在八段锦养生课上学的。
老祖宗的智慧还是很有用。
这一次的睡意更加浓了。
小羊还没数到十只,林简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拉扯得有来有回。
瞌睡虫在大脑里跑完了最后的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慢吞吞地就要爬到终点……
林简在被子里拱了拱,脑袋歪歪地贴到右边,蹭到枕头上。
开始泛起了迷糊。
但突然!
瞌睡虫停下来了,停到了终点之前的最后几步,然后大步一转,朝着起点狂蹦。
一溜烟地跑回来了起跑线。
唰一下,林简的大眼睛睁开,在黑漆漆的被窝里疑惑地睁大,亮晶晶的。
不对。
不对。
还是不对劲。
少了点东西。
他以前睡觉前都要干什么?林简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洗澡、刷牙、上床、闭上眼睛……
然后……
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答案。
一个很清晰的答案。
林简却有些落寞,咬着唇,又翻了个身,两只手指头按在眼皮上,强制关机。
没有故事,他一样也能睡得着。
他才不是离不开齐淮知呢。
林简紧紧地闭着眼睛。
五分钟后,一个更精神的大眼睛睁开了。
这一回的瞌睡虫比赛连起点都没有迈出去!
“......”
奇了怪了!
他气呼呼地坐起来,乱糟糟地把头发抓成一个鸡窝,干坐着,对着空气生了会闷气。
脑子越来越清晰,睡意彻底没有了。
林简烦躁,抓着衣服领口扇风,眼睛忍不住,飘飘忽忽地瞟到卧室门口。
可大门紧紧闭着,一点动静也没有。
也不知道齐淮知在干什么……
林简突兀地摸了摸脸,有些心虚地对着空气,又像是对着自己说话,“好渴哦,去喝一点水吧。”
说完,重重地点了个头,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打开门。
走廊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但客厅还是亮着的。
林简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果然在沙发上看见了齐淮知的身影。
他还戴着眼镜,十分专注地看着剧本,手边还放着一本五颜六色的书。
林简远远地就认出来,那是他们一起买的绘本。
眼睛一亮,兴致冲冲地跑去厨房,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挪啊挪,挪到了沙发边上。
期待地捧着杯子,等待。
齐淮知头也没抬,仿佛旁边站了一团空气。
林简清了清嗓子。
声音格外的刻意。
“咳!”
“咳咳咳!”
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闹出丢脸的动静,咳得脸都红了,齐淮知才总算抬眼。
“有事?”他合上剧本,手指搭在一边。
正好放在了林简眼巴巴的故事书上,他抓紧杯子,有些结巴,“齐哥,你....你还不睡啊?”
齐淮知淡淡的,格外吝啬地给了一个音节,“嗯。”
继续低头,翻开剧本,看了起来,表面上专注,实则默不作声地抬起一条腿,搭在膝盖上,遮住异常火热的地方。
他现在进去睡觉,林简的皮鼓只有遭殃的份儿。
下午那会已经将猫折腾都够呛。
再来一回,他真的怕林简跑了。
但猫儿不知道。
不知道他因为齐淮知的一点点人道主义,皮鼓勉强逃过一劫。
只以为他被忽视了,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喉咙里送出不高兴的哼唧。
齐淮知翻剧本的手一顿。
又在撒娇。
“你先去睡。”齐淮知快要忍不住了,绷着脸赶他。
林简闷闷不乐,“哦”了一声,但脚还黏在他旁边,不肯动,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一本故事书上。
直白强烈到齐淮知无法忽视。
他皱眉,若无其事地抬手拿起书,林简那边就立刻动了。
他手伸到右边,林简就跟着挪到右边,放到上面举起,林简就抬起脖子。
像看到逗猫棒就两眼放光的猫咪。
齐淮知:“……”
赖在这,原来不是想找他睡觉,是想听故事啊。
他有些不爽,哼了声。
听睡前故事,是乖猫的奖励。
林简现在,还不乖。
想着,齐淮知啪地将剧本合上,皱着眉,很不耐地扯着领带,“不想睡?不想睡就过来。”
他暗示地拍着大腿,立刻将猫儿吓得魂都快要飘起来。
“睡!现在就睡!”林简大惊失色,连连后退,转身跑路还不忘捂着皮鼓。
客厅顿时安静下来。
齐淮知揉揉眉心,沉下心看剧本。
手头上的本子马上就要开拍。
只有一周不到就要进组,他能调j猫的时间不多了。
没看两眼,齐淮知心里又开始惦记起林简。
合上剧本,打算去看一眼,刚刚抬头,余光扫过前方的液晶电视。
屏幕是黑的,倒映出他身后大半的画面。
林简那只猫竟然还在。
嘴上说着睡觉,却阳奉阴违地在走廊打转。
但他太笨了,不知道电视屏幕早就将他出卖。
齐淮知默不作声盯着。
看着那一双白晃晃的腿一会去厨房摸摸,一会去走廊看看,就是怎么也不愿意回去房间。
还频频回头观察。
齐淮知只当做不知道,冷漠地绷紧下颌线。
拉锯了快十分钟,猫儿垂头丧气。
齐淮知以为他终于要回去睡觉,谁知道林简可怜巴巴地窝到客厅的花瓶后面。
只露出个圆滚毛茸茸的脑袋,耷拉着,无精打采的。
明明是只坏猫,将主人骗得团团转,反倒做出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模样。
坏猫。
可偏偏齐淮知还真就吃这一套。
本来就没多硬的心,立刻软了一半。
竟然忍不住地自我检讨。
算了。
自己养的,一次也别太过了。
今天已经吓够了,明天罚他不准听故事也不迟。
齐淮知半秒说服自己,推翻了最开始的决定,果断地扔掉剧本,拿起故事书。
翻开第一页,清了清嗓子,余光注视着屏幕。
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花瓶后瞬间冒出个脑袋。
倒影黑乎乎的,可这样也能看清林简那双睁得又圆又大的眼睛。
目光灼灼,像每月十五挂在天空上的玉盘。
亮乎乎的。
终于要给他读故事了吗!
林简期待地缩在花瓶后面,等着他站起来,回房间。
但齐淮知没动,竟然就在沙发上读起来。
林简顿时失望。
可又不敢再跑去,戳戳他,理直气壮地问他为什么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