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积玉喜欢跟我对着干,我要他做什么,他便会选择那条与之相反的路。”
“您既然知道这个结果,跟我提这件事更没有意义,反正谢积玉也不会同意。”
在谢惊鸿的心里,方引一向谨小慎微,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所以这个反应让她微微皱眉。
她在官场多年,识人这方面也算是颇有建树。
眼前这个瘦弱苍白的beta看上去不堪一击,但唇角挂着标准的笑,眼里没什么情绪。
冷淡而坚定,暂时难以撼动。
谢惊鸿很快便恢复了那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她指了指谢积玉的卧室:“他的情况怎么样?”
“暂时平静下来了。”方引定定地望着她,“您给他用的,不是一般的易感期诱发剂吧?”
“当然。”谢惊鸿脸上丝毫没有被撞破事实的尴尬,“他身边没有omega,几年来都靠抑制剂。要是再等几年,体内的信息素彻底失衡,有可能变成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我给他用的只是信息素释放剂,做个暂时性的疏导,为大坝决堤再争取一些时间。”
方引眯起双眼,声音低沉:“您知不知道私下使用信息素释放剂是非常危险的,那可是处方药,不在医生的指导下使用很可能会……”
“他要的不是医生,是一个omega。”谢惊鸿打断了方引的话,“你不是。到时候你们离婚,我会给他找一个。”
原来这就是她做这件事的目的。
方引轻轻地笑了:“项安然他不愿意吧?”
谢惊鸿很明显地被说中了,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下颌线都绷紧了:“你对他做什么了?”
方引冷淡地耸了耸肩,乌黑的眸子沉如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并不否认:“做什么不重要,总之,他再也不敢接触谢积玉了。”
谢惊鸿“啪”地一声,一只手重重地拍在茶几上,几乎咬牙切齿地望着方引:“你知不知道你给我造成了多大麻烦?”
茶几上的花瓶因为这震动,一片摇摇欲坠的花瓣掉在了桌面上。
方引没有退缩的意思:“给自己儿子下药,让他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与陌生人上床,这一点您倒是觉得无所谓?”
谢惊鸿愣了一会,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笑了出来:“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做法?”
“我只是实话实话。”方引平静地看着她。
“你不要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当年谢积玉不愿意跟你结婚,所以让你跟你的父亲说拒绝这门婚事——你嘴上答应了他,实际上跟方敬岁提过一个字吗?还不是为了你方家的利益?”
见方引沉默不语,谢惊鸿身体微微前倾,放低了声音:“现在,你觉得你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所以才敢这么跟我说话吗?你算什么?”
“我算谢积玉的妻子。”
方引抬头,直视着谢惊鸿的眼睛,丝毫没有退意。
“所以我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我只是站在他身边而已。”
家里的佣人很早就感觉到了这里的火药味,完全不敢出现。
管家原本已经端了两杯茶在不远处站定,准备缓和一下气氛,愣是被谢惊鸿的目光给逼退了。
谢惊鸿到底是沉得住气,面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从那种怒火中烧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袖口,然后看向方引,意味深长:“难道是我想错了?”
方引微微皱眉,不解其意。
谢惊鸿走到方引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见过无数只因利益结婚却依旧举办盛大婚礼的夫妻,倒是没见过感情那么要好,但关系都瞒着所有人的夫妻。”
方引的手指在身侧缓缓握紧,挡住了指缝处的一个咬痕。
谢惊鸿又问:“你知道项安然的生日宴上,谢积玉为什么要带着你吗?”
方引谨慎地回答:“还不知道。”
谢惊鸿笑了,她抬手指了指方引:“祝你好运。”
她说完便大步离开了,高跟鞋的声音几乎敲在了方引的心上,像是留下了一串未完待续的省略号。
方引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被咬破的地方微微刺痛。
刚才他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居然敢那么跟谢惊鸿说话。
说的时候很硬气,只是现在想起来未免有些后怕,谢惊鸿可不仅仅是谢积玉的母亲,更是这个庞大国家的掌权者之一。
只是想到谢积玉那副痛苦的模样……
方引知道自己微不足道,尽管他身上很痛也很疲惫,却也萌发了一种奇怪的保护欲,不想让谢积玉再被谢惊鸿为难。
使用信息素释放剂,相当于将之前积压的大量信息素一下子爆发了出来,饶是谢积玉这样的顶级alpha也难扛。
他昏睡了许久,期间只能靠方引帮他打的营养剂来补充体力。
窗户被开了一道缝隙,一直萦绕在卧室里的暧昧气息慢慢地散了出去。
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白色纱帘照了进来,落在谢积玉的脸上。
方引一直知道谢积玉长得好,只是大部分时间中,他都被包裹在笔挺的西装中,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可此时他闭着眼,呼吸平稳,头发随意地搭在额前,以往那种冷冽倨傲的感觉淡了许多下去,有一种纯粹的、不加修饰的好看。
眼下这个略显乖顺的模样,竟然有一些童年时候的影子。
方引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就这样看着他。
甚至,没有意识到谢积玉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在看什么?”
谢积玉揉了揉眼睛,嗓音低哑,不过能听出来已经清醒了,不再是之前那种抱着方引又亲又咬的,那种失态的黏人样。
许多alpha在易感期性情大变,方引以前只把那当成书里的一句话,这两天才真实地领教到了。
他默默地看着谢积玉的脸,心里也有些摸不准。
不少案例都显示,易感期结束后alpha可能会忘记自己的所行所言,也不知道谢积玉他……还记得多少。
谢积玉坐起身来,被子从他的上半身滑落,他的脖颈处和前胸都有吻痕,后背还有几道细长交错的抓痕。
他抬手按住脖颈活动了一下,却轻轻地“嘶”了一声,将手拿下来后看到指尖上有些细碎的、干涸的血块。
方引想起来了。
他昨晚已经累到几乎动不了,还被谢积玉拉着脚踝不准走,于是一时没注意手上力气,指甲在他的脖颈上划了一道不浅的伤。
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是我不小心,不好意思。”
谢积玉没搭话,径直走下床铺,对着玻璃窗的反光看了看那道从耳后划到下巴的、细长的红色。
“看来只有穿高领才能遮得住。”谢积玉顿了顿,又看向方引,“只是这个天气,我那么穿会热死吧?”
方引也走过去,站在谢积玉的身边。
他身体前倾,额发在谢积玉的胸口上轻轻拂过,盯着那伤仔细看:“这个伤,两天就能……”
只是方引还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自己的手机却先震动了起来。
他低头去看,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晏珩的名字。
“你接你的。”
谢积玉说完便坐在了椅子上,没有再说话。
“是我,怎么了?”
“方医生现在方便说话吗?我知道现在有些冒昧,但是想跟你了解一件事情。”
“你说。”
“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谢积玉,他都不接。”电话那头的晏珩顿了顿,方引也意识到这话与谢积玉有关,便打开了免提,晏珩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他啊。”方引看了谢积玉一眼,见他没说话便道,“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晏珩的声音却莫名犹豫了起来,似乎是欲言又止后转了一个大弯,“我只是有些想穗穗了,我想……回首都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