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alpha似乎整个人都被凝住了,神情被阴影隐去了大半,看不真切。
“前段时间知道周知绪要跟我父亲结婚的时候,我以为方引会在我面前大肆炫耀。而我会变成那个真正的私生子,以后得日子也会变得非常难过,毕竟我一直以来也挺讨厌他的。”
方澄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竟然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方引到底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一下子做出杀人的罪行来,把本来能拥有的东西全都抛弃了。”
如果罪行属实,方澄就是方家唯一的继承人了,但他此刻却有些笑不出来。
这方空气一时沉默。
谢积玉嗓音沙哑:“我找人调出了他在方家医院的病历。三年前他流产的事情,你知道吗?”
方澄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方引他没告诉你吗?你,才知道?”
谢积玉脸色有些难看,只是点了一下头。
“那天方引被父亲叫回家,他好像是给周知绪送了一套摄影器材。但是这件事让父亲非常生气,罚他跪在庭院里。”
方澄眼睛转了转,在认真回想之前的事情。
“我记得那天下着雪,天很冷,方引跪了一个多小时就晕倒了。”
呼吸之间,谢积玉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痛,像是有一把碎玻璃卡在中间。
他艰难地开口,却只能发出一些轻飘飘的声音来。
“他……是不是很痛?”
“我不知道。”方澄摇了摇头,“我只记得,他流了很多血,把地砖上还没融化的雪都染红了。”
“方引他当时有没有哭?”谢积玉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伤心吗?”
“我不知道。”
方澄又是这个回答。
不过这次他沉默了一会,却又开口补充了。
“我只知道,他当时出院的时候带走了那个刚刚成型的胎儿,我以为他是为了告诉你才带走的。”
谢积玉的身形猛地一顿。
“首都惯例嘛,已婚夫妻如果以后还想要孩子,流掉的胎儿最好办个葬礼超度,我以为你们已经为……谢总,您没事吧?”
谢积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自己的胃病发作,痛得冷汗直流。
他靠在疾驰的车窗边上,没有吃药,因为疼痛令他清醒。
“葬礼”两个字,让谢积玉想起了那个元旦结束后的几天,他和方引见面的情景顿时清如明镜。
——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我的一个亲人意外亡故,非常需要你跟我一起出席葬礼的仪式,以夫妻的身份……不过是半公开的形式吧,你愿意吗?
——你在说笑话吗?
——不是的,我认真的!
——果然,我就知道。结婚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只是领了证,是隐婚的关系。现在时间才过去几个月而已,你就开始试探我的底线,想要公开?
——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
——你没有这么想,但你已经这么做了。你可不可笑啊方引,还你的一个亲人去世必须要我们一起参加葬礼,这蹩脚的理由你自己说着不觉得尴尬吗?你父亲没教你更好的说谎方式?
想到此处,alpha痛得浑身发抖,眼睛发红。
但记忆中的自己看着方引愤怒的样子,只觉得他被戳穿了虚伪的假面,所以才恼羞成怒。
三年前的谢积玉笑了,他轻松地接住了方引挥过来的拳头,任由虚弱的人在自己手中挣扎。
——还是说你真的有亲人去世了,连这个你都要利用?
讽刺之后,记忆中的alpha松开了手。
面色苍白的beta脚下一滑,摔在了冰冷的雪地里,流出的泪如血珠。
然后,高傲的alpha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Melissa只能让司机先靠边停车,将药倒在手心里,送到了谢积玉的苍白的唇边。
谢积玉拒绝。
他拿出手机,颤抖的指腹手指都是冷汗,竟然尝试了三次才成功解锁屏幕,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妈妈。”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他又对谢惊鸿叫出了这个儿时的称呼,声音抖得几乎稳不住。
“我想求您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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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早了一次!
第131章
“伸手。”
宽松的囚服袖子落了下去,露出一双瘦削的手腕,皮肤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显现出毫无生气的青灰色。
接着,冰冷的手铐在手腕上收紧,发出了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转身。”
在长长的走廊里,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关卡,一行人才出现在了狭窄的后门处,那里停着一辆押运车。
冬天的黎明时分,天色还很黑,就连空气都像是冷得被凝住了,呼吸之间的白雾转瞬即逝。
方引将低了许久的头抬了起来,乌黑的眼睛被寒气侵袭,便下意识眨了眨。
天边有一抹狭长的堇色,微微亮了起来。
“今天是几号了?”
大约是许久没说话的原因,方引的声音哑得过分。
“12月30号。”
方引听完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接着就上了押运车的后座,任由警员将他的手拷在车中。
首都还沉浸在元晖集团接连两个丑闻的震荡之中,尽管是寒冬的夜晚,也有选择堵在警局门口过夜的媒体,生怕会错过任何一个热点。
所以,这辆押运车只能从后门悄悄离开。
方引穿着囚服,微微垂着眼,苍白的下半张脸干干净净,一副很安静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那个占据各大媒体头版的、满口鲜红的杀人犯。
押运车穿过晨光下的大桥,向着海中的一个小岛上驶去。
只是这个岛的风景并不宜人,更是不是用来游览的。
主体建筑物朝着西面,背后凸起的山体将晨光几乎完全遮挡,让建筑物的外立面呈现潮湿的黑色,像是一点光都投不进去。
这就是联邦全国都非常有名的监狱,专门用来关那些重刑犯和恐怖分子的。
互联网将它宣称为一个恐怖的禁地,如果真的犯了罪被关在了这里,那活着服刑还不如死了。
押运车停了下来,警员做完了程序交接,然后才将方引从车上带了下来。
“真没想到啊,方公子。”
卢明翊穿着一身特勤制服,身后还跟着两个特勤队员,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神情中没有以往那种淡淡的戏谑,更没有任何笑意。
“我们竟然会在这里再见。”
方引面无表情地看了卢明翊一眼。
狱警见此,便用一根警棍抵在方引的肩胛骨处用力推了一下,恶狠狠地震慑道:“老实点,跟我进去!”
“在这里当然还是听你们的。”卢明翊跟上来,在狱警身边低声道,“只是特勤局有些问题必须要问他,还希望你们多担待一些。”
狱警听完也没多说,只是点了一下头。
一行人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刚刚进入监狱内部,刺骨的寒气就飘了出来,所有人都被冻得一激灵。
狱警们严肃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身上都带着不少武器,看上去颇有震慑力。
偶尔有凶神恶煞的犯人在其间行走,但也乖乖低着头,表现出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足可见这座监狱管理之严。
狱警将他们带到一个询问室,将方引的手脚在椅子上固定好,又低声跟卢明翊交谈了几句才走了出去。
卢明翊在方引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等待两个下属将摄像机架好,对准方引之后才开口。
“姓名。”
“方引。”
“性别。”
“男性beta。”
“年龄。”
“30岁。”
这简短的对话之后,卢明翊忽然叹了口气。
方引微微皱眉,看着他。
“我只是想起几个月前,上一次我这样问你话的时候。没想到场景再现的时候,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你知道,上面为什么要将你调来这里临时关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