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引当时还摔倒了,脸很快红肿了起来,嘴角也有血迹,肯定很痛很痛。
他当时看向自己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方敬岁曾经的暴力?
那一瞬间的眼神,悲伤、愤怒、痛苦都混在一起,几乎印在了谢积玉的脑中。
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去回想那一幕,后悔的情绪像是某种剧毒的汁液,时时刻刻地侵袭他的四肢百骸。
方引当时应该还没有那么绝望,面对自己时的反常行为,或许是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潜意识发出来的求救信号。
看呀,我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你应该从没看到过我这么愤怒、这么自私、这么决绝的模样吧?
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
你不来问问我,我为什么会这样说话吗?
难道在你的心理,我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吗?
或许我还可以再过分一点,朝着你心里最痛的地方戳一下,看你会不会……
然后,天地一静。
“啪”的一个耳光,贝母戒指滑过夜空,将潜意识所有的希望都终结了。
“当时是不是很痛?”
谢积玉颤抖地伸手,想碰对方的脸,却又克制地收了回来,没有碰到。
他的视线陡然模糊了,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对方的手上。
“只要你……”
声音哽咽了。
“只要你好好的,我……”
谢积玉说不下去了,尾音短促地卡在了喉咙里。
“我当然好好的了。”
空气中玫瑰花香的omega信息素越来越浓郁,调情一般地勾着灼烧的alpha信息素。
他试探性地慢慢抬起双手,准备探向alpha的腺体。
谢积玉看着他的动作,几乎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眼前这一切瞬间便会和梦中一样,变为泡影。
对方穿着柔软轻薄的丝质睡袍,抬手的时候,袖子慢慢落了下去,露出了一双白皙无暇的手臂。
潜意识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谢积玉心里顿时不安。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你真的是方引?”
对方的手已经很近了,谢积玉几乎能感受到那手心的温热。
“当然,我陪你好吗?”
谢积玉猛然抓住那只就要贴在自己后颈上的手,一下子站起身来,将人几乎是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不是方引。”
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定论,而不是个模糊不清的疑问句。
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忽然变得暴烈,手中的人果然难以忍受,开始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刚才所有脆弱和悔恨陡然间如潮水般褪去,谢积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发红:“你到底是谁?”
对方还在挣扎,抬起眼睛望着谢积玉:“我就是方引……啊!”
谢积玉一下子松开了手,仍由对方落在了地上,那一直藏着喉咙里的声音也破了。
是一道很陌生的声音。
谢积玉打开了卧室顶灯,一瞬间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不再有任何模糊的空间。
半趴在地上的人瞬间抬起手挡在了眼前。
那双手臂上果然很干净,没有一个针孔扎出来的血点,而空气中的omega信息素也非常真实,根本就不像方引以前注射的信息素针剂所形成的气息。
眼前这人很明显是个货真价实的omega,根本扛不住顶级alpha易感期的信息素。
他知道越来越浓的信息素是谢积玉无形的施压,便不得不妥协,将挡在面前的手臂给放了下来。
谢积玉看着他的模样,心头一震。
那人的脸与方引仅仅只有五分相似,但那双眼睛却跟方引有八分像。
乌黑的眼睛,此刻因为害怕,瞳孔有些游移不定。
只是刚刚卧室夜灯朦胧,这双不甚清晰的眼睛攫取了谢积玉所有的注意力,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识破。
“你到底是谁?”
alpha紧紧地握着拳头,指骨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为什么会在这里?!”
地上的omega还是不想放弃,膝行两步之后抓住了谢积玉睡衣的衣角:“谢先生,我是omega,我可以帮您解决易感期的问题。”
见谢积玉没有立刻推开自己,他便觉得有机会,便又近了一步。
“您可以把我当成您死去的妻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可以去整容,直到可以变得跟他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我是omega,您以后不用再经受易感期的折磨。”
谢积玉缓缓地皱着眉,听见自己的声音忽然变得幽远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的声音跟他还不像,但是我可以慢慢学习模仿,包括他的言行举止。只要您愿意,以前怎么对待他,以后也可以一样对待我,我肯定能变得跟方引一模一样的!”
omega说着还觉得不够,顶着alpha的压迫感站了起来,释放了大量了omega信息素想去吸引对方。
谢积玉眼睛赤红。
他的生理状态无法骗人,体内的alpha信息素像是饥饿的野兽见到了鲜血淋漓的鲜肉,在嘶吼着要他标记眼前这个omega。
omega见他喘着粗气,几乎无法忍耐的样子,便伸手去解他的衣扣。
“我会是一个完美版本的方引,让你体验前所未有的……”
话音未落,谢积玉忽然一把推开了他,然后大步跑进了卫生间,猛地关上了门。
接着,一阵痛苦的干呕声传了出来。
omega僵硬地转过头,脸色苍白地看着玻璃门后的那道人影。
居然有易感期的alpha,能扛着住AO之间的本能吸引力。
干呕的声音还在持续,仿佛谢积玉真的是想摆脱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omega难以置信地闻了闻自己的信息素,一如既往的甜美馥郁。
明明是人人皆爱的玫瑰花香的信息素,在谢积玉的面前却变得一文不值,被弃如敝履。
忽然间,卫生间内有一阵尖锐的破碎声响起。
omega也顾不得什么了,离开冲上去拍玻璃门:“谢先生,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谢积玉模糊的声音夹杂了怒火冲了出来:“滚开!”
omega被吼得吓了一跳,只是自己离一步登天只有一门之隔,他难以就这样放弃。
他有一张与方引相似的脸,并且还是omega,没有人比他更加完美。
于是他轻轻地拧开了一下卫生间的门。
谢积玉低着头,双手撑在洗手池边,后背的蝴蝶骨嶙峋得都将衣服给撑了起来。
而面前雪白的洗手池釉面上,正挂着丝丝缕缕的鲜红血迹,边上有两支空了的抑制剂。
谢积玉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擦了一下唇角的血丝,然后转过身来。
只是一瞬间,冷静的目光却很快被震散了。
方引站在门外,一个卧室角落的位置,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
“看来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他道。
谢积玉大步走出去,几乎将门口的omega撞了一个趔趄。
“不是的,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这是误会!”
方引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带着寒意的笑容。
“你曾经不止一次告诉我,让我给你找个货真价实的omega,而不是我这样注射omega信息素剂的beta。”
谢积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合理,只能拼命地摇头否认:“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从来没有去找过omega!”
站在一边的omega惊魂未定,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因为眼前这个alpha,正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角说话,字字恳切,不像是假的。
“无所谓了,你喜欢谁就去找谁吧。”
方引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张脸忽然苍白得没有了一丝血色,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你别走!”谢积玉非常急切地看着方引,“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着,他便将手边的一个花瓶摔在地上,omega被吓得尖叫了一声。
方引的脚步不停:“你不用给我证明,反正我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