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引撇过头去,冷漠又悲哀地笑了一声。
“如果我当时有反抗他却能全身而退的本事,我早就做了,不需要等你来教我。”
谢积玉急忙就想解释:“我跟晏珩并不是那种关系,他……”
“你别误会,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跟他作比较,只是觉得你该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
方引累急了,觉得一颗心都被掏空了,只能抬手撑着墙面,好让自己保持站立状态。
他的神色和声音都已经平静下来了,但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印在白皙的侧脸上。
方引将自己的情绪又艰难地收了起来。
这种抱怨的姿态总是很难堪的,可这个夜晚他已经经历了两次。
“我当初对你予取予求的时候你不爱我,在方引这个身份死了一年多之后却觉得爱了,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方引的话像一根被烧得通红的细长钢针,深深地扎进了谢积玉的脑中。
那些日日夜夜的酿造的悔恨和痛苦在此刻倒灌进他的身体里,那种不确定的、宛如在梦中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望着眼前的人,甚至颤抖到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又是一场无望的幻觉。
谢积玉上前,急忙就把方引揽在自己怀中。
他的手紧紧地抱着方引的腰,双唇触到了方引侧脸冰凉的泪。
能确认眼前这个人是确实活着的,却又是痛苦的。
他在脑中想过千次万次,如果再见到方引到底应该从哪件事开始说起,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
谢积玉也很明白自己亏欠他太多,强烈的负罪感让他几乎将爱这个字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看到对方经历了那么多伤痛之后,自己说一句“我爱你”就能磨平一切?
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那么好的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没有去珍惜,人死后才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当发现方引可能还活着之后他便一直紧绷着,等真的把人弄到了身边才后知后觉,惩罚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他觉得痛苦,不过这种痛苦却让他甘之如饴。
“我做错了太多事情,也忽略了你的感受。直到我真的以为你离开这个世界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很多以前被我忽视的信号,这一点我不否认,也不敢奢求你理解和原谅。只是,我的心是真的。”
方引放任自己身体的重心落在了谢积玉的怀中,已经疲惫至极,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谢积玉轻抚方引的后背,却透过薄薄的睡衣摸到了脊椎上的那个疤痕,手指停顿了一下才道:“手术是罗伯特医生帮你做的吗?”
方引已经没有力气去问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
“术后恢复得顺利吗?”
方引缓了几秒才道:“顺利。”
谢积玉抬手又摸了摸方引的头,乌黑的发丝在他的指尖穿行:“医生说手术挺成功的,就是恢复得没有太好,还是要好好养几年。”
“我的身体什么样我很清楚。”
谢积玉没有再去顶这句话。
毕竟是在脊椎上动的手术,成功了固然很幸运,但术后的疗养是非常重要的。
只是他想起方引在自己面前从阳台上跳了下去,又是误入轰炸区受了伤,还是令他心惊胆战。
明明是那样死里逃生过来的,却为什么又选择躺在涨潮的浅海礁石滩上呢?
谢积玉不敢多问,只是道:“我陪你好好养着,过个一两年就能完全好了,甚至都没有后遗症风险。”
方引闭了闭眼,这人自说自话的样子他现在也没办法争个高低。
他抬手轻推了一下谢积玉:“我累了。”
谢积玉识趣地放开了,看着方引转过身,走进了洗手间,拧开了浴缸上方的水龙头。
他也没有关门,只是开始解自己的睡衣衣扣,而谢积玉的目光一直定在他的身上。
“如果你刚才所说的什么爱里,包含了□□接触,我不介意现在就开始还给你。”
方引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自顾自地脱光了身上的衣服,踏入了浴缸中。
热水包裹着他,把情绪释放后的疲惫都渐渐泡散了,方引闭着眼,大脑晕乎乎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转头朝门口看去。
谢积玉离开了,卫生间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暴雨之后的晴天阳光很好,大落地窗的绿意绵延千里,方引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抬腿往外面走去。
等他路过谢积玉房间的时候,却发现人还在床上蒙着头睡着。
方引也没有多停留,径直走了出去。
这栋房子确实很大,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但方引昨天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其实不仅房子本身有完善的安保系统,外面还有不少保镖巡逻,只是没有进来而已。
早上九点,已经快到早餐的尾声时间了。
方引也有点饿了,只是等他绕到厨房里,发现冰箱里的食材倒是很多,但流理台上却连一把刀都找不到,根本就没办法处理。
他没办法,最后只从冰箱里拿了个番茄洗了吃了。
之后方引便在小院中逛了一圈,然后打开了大门,站在了别墅的门口。
边上两个保镖见了他,立刻神色紧张起来。
可方引也没有理他们,只是又多走了几步,在门口小花园的花架下坐了下来。
一夜过后,他的脑子还是很乱。
他闭着眼睛,在怡人的风中思考了一会,却也找不到什么头绪。
谢积玉不仅将他软禁在这里,更是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通讯机会,连电话和互联网都不能使用。
硬闯肯定是没有希望的,也不能光等着让杨清主动来找。
方引睁开了眼睛。
症结还是在谢积玉身上。
方引到眼前的果园里边散步边想,没走几步就看见果树上的摄像头。
但他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依旧把偌大的果园走了一圈。
末了,摘了一些已经成熟的石榴又返回了别墅。
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了,而谢积玉也依旧不见踪影。
难道还睡着?
他感觉有些奇怪,又回到了卧室,却看见谢积玉依旧蒙着头躺在床上。
方引皱着眉走过去,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却看见谢积玉双眼紧闭,满头大汗,脸色通红,额头更是烫得方引一激灵。
他已然是一副昏迷了的模样。
第161章
方引在原地僵了一秒之后,到底还是医生的职业本能苏醒了。
他伸手轻拍谢积玉滚烫的脸:“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方引的手很凉,床上的alpha被冻了一个激灵,竟然真的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落地窗外是高悬的日光,方引背光,脸藏在黑暗里,只能看到轮廓。
影影绰绰,若即若离,像是在梦中才能得见,却根本看不清脸的那个人。
谢积玉硬是将自己的神思从滚烫的蒙昧世界中扯出来,一下子拉住了方引的手,一只手把人牢牢地抱在了怀中。
方引被迫趴在了他的身上,姿势别扭得不行,手撑在床边想尽量远离他:“你清醒点……”
饶是发烧,alpha力气也还是很大,手跟铁钳一样。
一边紧紧地抱着他,还一边喃喃道:“方引,你别走……”
方引的额头被强按着,贴在谢积玉滚烫的颈侧。
他尝试了几次却没有挣扎开,也没有那个好好医生的态度了,心里那股原本就没有消下去的气又升了起来。
于是,方引朝着自己的腰后摸索,触到谢积玉的手之后抓住了对方的一根手指,朝手背的方向重重一掰。
谢积玉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十指连心,饶是烧得半昏迷的人也痛得清醒了过来,立刻脸色惨白地松开了手。
方引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疏离地站在床边:“现在清醒了吗?”
谢积玉下意识把被掰痛的手藏到了被子里,额头上冷汗涔涔,缓了好几秒才道:“对不起,我刚才好像又……总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