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喝了一口可乐,垂下眼,没说话。
方引的高中时代过得实在不算舒心,伴随着长久以来的家庭暴力是一方面,学校里同龄人的风言风语也很多。
一个身上总是有淤青和血痕的人,怎么看都不是特别单纯,没什么人愿意跟他来往。
池青算是一个例外。
他也不把方引看得多特殊,只把他当成一个友好的同学和室友来看待,在小团体密布的高中时代,让方引没有成为一个太过异类的存在。
当时的方引对外界的一切戒心都很重,尽管池青示好,他也会将自己跟池青的关系控制在一个泛泛之交的距离内。
直到那次二人在兼职的地方偶人一起解决了几个醉鬼,才真的开始熟识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兴致高了起来,忽然聊起了当初他们遇到过的一次意外。
“还记得高一那年初夏吗,我们去山上露营,我俩一起睡的那次。夜里忽然刮风暴雨,睡觉的帐篷都被吹到了山坡下面,当时我差点以为咱俩要交代在这山里了。”池青有些感慨,“或许真的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然我也没机会办今天的演奏会了。”
方引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当然记得了,正是因为这次经历,众人才发觉谢积玉跟池青的关系。
方引跟池青都是beta,又是室友,自然睡一个帐篷。
后来想想,当时他们俩个露营经验不足,选的地方不够平坦,离山坡近,帐篷固定得又不是特别稳。
其实不遇到极端天气是完全够用的,只是初夏的气候实在是不稳定,暴风雨在他们熟睡后降临了。
当时方引很幸运,他因为睡在里侧,身体被撕裂的帐篷缠住了,没有滚到更深的山坡下面去,其他同学很轻松地就救出了他。
而池青直接从帐篷中摔了出去,滚到了山坡下面,额头撞在石头上。
当时所有的同学都急急忙忙地穿上雨衣或者打着伞来帮助他们,唯有谢积玉,一个人就拿了个手电筒三两步便冲下了山坡,焦急万分。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震惊到了,就在他们手忙脚乱地找出绳子准备营救的时候,谢积玉抱着额头上都是血的池青,艰难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当时的每一个细节,方引都历历在目。
山上的暴风雨大到大家都站不稳,只能彼此依靠,只有抱着池青的谢积玉是稳稳当当的。
后来池青被送到了医院,虽然医生告知皮外伤不严重,可是谢积玉还是守了他一夜。
自从那天之后,所有人都感觉到这俩人越走越近,一起上课,一起吃饭。
在不久后的一次校园活动里,有人拍下了那张两人在舞台化妆间的手拉手的著名的图,这段关系才算是被默认公开了。
池青脸上的妆被卸得很干净,额角处那个细小的白色疤痕隐约可见。
他注意到了方引的目光,便撩起头发指了指那个疤痕,脸上有些得意的笑:“幸运之神眷顾的标志。”
方引迟疑了一下,语气中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其实那天,是我说我有些害怕陌生环境,所以才要睡在内侧的。不然......”
池青眉头皱起,立刻打断了他:“这叫什么话,难道意外出在你身上会好一些吗?”
方引连忙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毕竟是个名人了,要出镜的,有伤疤不太好。”
“小伤,不影响,妆化了都看不出来的。”池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有些不高兴起来,语气也变差了,“况且,我靠小提琴吃饭,又不靠脸吃饭。”
方引没想到话题会是这个走向,他随即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语气局促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池青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神色一转,拍了拍方引的手:“好啦,我不是说你。真的,我只是想起了谢积玉。”
方引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
他缓慢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饮料,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指上残留的油渍。
等判断自己的语气万无一失之后才开口:“怎么说。”
池青那一瞬间的神色有些奇怪,明明是有些厌恶的样子,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跟连珠炮似的想什么说什么了。
但话到嘴边了却欲言又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半晌才出声:“我只是想起他这种口是心非的人,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心里是什么心思谁能猜透?可烦了这种人,你以后遇到离远点。”
离远点暂时是做不到了。
不过谢积玉口是心非?是这样吗?
方引想了想,好像这个评价跟他对谢积玉的了解不太一致。
他总是觉得,高冷得难得蹦出一个字的人,其实也没有必要口是心非吧。
“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他全家。”池青将那罐可乐一饮而尽,“不然我确实很难去国外学习,我家那个情况,你知道的。”
方引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俩当初,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几件蠢事。”池青有些回避这个问题,“老板,拿张菜单过来,这边加菜!”
方引没有继续刨根问底下去。
池青的家庭供读高中都困难,更别说让他去一个国外的高等音乐学府深造了。
不过结合关岭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以及现在池青的反应来看,当初他们分开确有谢家的原因在。
不会真的跟肥皂剧里演的那样吧,给了一笔分手费让池青远走他乡?
方引喝了几口饮料,默默地掩盖自己面上的神情。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又沿着学校门口那条小道走了好一会才道别。
方引拒绝了让池青送他回家的提议,只说自己打车就可以,便让池青先回家了。
他在学校门口等车的时候,正好碰到高中生们下晚课出校门。
年轻的面孔让方引有些恍惚,是啊,这里的学生都换了无数次了,自己还想着十几年前的事情确实有些傻,当事人都放下了。
方引刚坐上出租车没几分钟,手机亮了起来,是裴昭宁打来的电话。
他接起来,对面却没有说话,只有一些粗重且颤抖的喘息声。
“昭宁哥,怎么了?”
半晌,那头才响起声音:“阿引,你......可以帮帮我吗?我在,瑰丽酒店1103号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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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机械键盘的e键特别不灵敏,这章写得好难受,各种捉虫QAQ
第36章
方引在1103号房间门口停下脚步,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已经有丝丝缕缕的alpha信息素溢出来。
闻着那有些灼烧的烟草味,方引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他轻轻敲了敲门:“昭宁哥,我是方引。”
等了半天,里面却没有回音。
方引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房内昏暗,所有陈设都蒙着一层昏黄的光,没看到裴昭宁的身影。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信息素浓得简直令人不适,不得不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信息素隔离口罩戴上。
面前大床上洁白的被子凌乱地堆在一起,上面还有几件黑色的衣物。
易感期的alpha会产生筑巢行为,本能地会用各种柔软的材料来搭建“巢穴”,被子、衣物和毯子等都是优先的选择材料。
方引又喊了两声裴昭宁的名字,却依旧没有动静。
他想看看裴昭宁是不是藏在被子里面了,但手刚刚捏起被子的一角,身后便有一阵夹杂着浓烈的信息素的风闪过。
他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去,便被人从身后牢牢地抱住。
alpha的身体滚烫地贴在方引的后背上,一双胳膊像是铁钳一样抓住方引,嗓音低哑,呼吸粗重:“阿引,帮帮我。”
方引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撼动对方半分,但他毕竟在医院的时候处理过不少这样的情况,所以也很快冷静下来。
“昭宁哥,这样我没办法帮你,先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