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引点点头:“好,他大概周日下午才能回,我到时候第一时间给他。”
谢积玉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了一个漏洞:“你过节不回家吗?”
“家里人忙,就不回了。”
这是个方引用惯了的理由,无论是老师、同学还是宿管问,都是这个答案。
谢积玉也没多问,简单地道谢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方引又坐了一会,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天渐渐暗了下来,他才收拾课本起身离去。
走出教室门的时候还挺顺利,只是下楼梯的动作牵动了身上的疼,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扶着墙缓了好几秒之后,他才继续往下走,一个转角后却看见谢积玉正站在楼梯下方,没有走远。
“这块松香没有那么重吧,怎么感觉你下一秒就要就要把它摔在地上了。”
方引这才明白,原来袋子里的东西是给池青的小提琴用来擦弓的松香。
上好的松香对池青来说不便宜,前段时间一起兼职的时候,他还说过要攒钱买的事情。
所以谢积玉这份礼物送的正及时,池青收到肯定会很开心。
方引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看上去正常些,走到谢积玉面前:“不会摔的,我会把它保存好交给池青。”
“倒也不用这么看重,摔坏了再买就行。”谢积玉顿了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你受伤了?”
方引赶紧摇头,这个动作牵动了身上的痛处,让他的动作很明显地卡壳了一下,但嘴上还是硬:“没有......嘶......”
谢积玉看着他,倒是没有戳穿。
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纸袋,递给方引:“热红茶,我买多了,给你吧,就当是帮我送东西的谢礼。不要拒绝,我不习惯欠人情。”
一句话把方引的说辞堵死了,他只能接了过来:“谢谢。”
然后谢积玉下了楼梯,从教学楼里出去,走远了,方引才一步步挪回寝室。
在冰凉的小房间里,方引拿出那杯红茶,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袋子,装着好几种消炎药。
当时算起来,这是方引的人生中,第二次收到谢积玉的东西了。
他双手捧着那杯热红茶,温暖从双手一直传递到了心里。
这应该是迄今为止印象最深刻的新年前夜了。
方引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面前红茶里的冰块,有些出神地想着往事。
池青从洗手间回来,正用纸巾擦手:“刚才看见楼下有家新开的咖啡店,我还挺喜欢,走,请你喝一杯去。”
方引欣然同意,结完账后刚走到电梯里,手机便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池青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对方的头像和名称都是空白的,而方引看清信息内容的一瞬间便瞪大了眼睛。
对方的信息只有一行小字:我马上到你们医院,六楼,有空的话见一面。
第47章
方引几乎是一路跑回了医院。
中午时间,电梯里来往的病人家属很多,方引便奔上楼梯。
等到六楼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脚步有几次差点慌乱地绊倒自己,几缕乌黑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一把抓住迎面而来的护士,声音中还伴随着急促的呼吸:“是不是有个姓周的病人,刚送来的,在几号房?”
护士有些被他的模样惊到了,一向沉着冷静的方医生都这么慌张,大约是出了大事,于是也不敢耽误:“4号病房!”
听到答案后方引就越过她直接朝着目的地跑去,丝毫不顾护士在后面焦急地喊:“方医生你小心点,那个病人带了几乎一个保镖团队来!个个看上去都凶神恶煞的!”
远远地,方引看到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站在那病房的门口。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在他接近之前,就已经伸手拦在了门前。
方引的呼吸还没有缓匀,但面色已经沉了下来,原本青白的眼珠上布着一些红丝,显得有些骇人。
他声音有些低:“让开。”
“依照惯例,还是要对您进行搜身,您才能进去。”
方引抬头看向说话的保镖,就像是在看一个荒诞的笑话。
周知绪所住的临海庄园配有一套完好的基础医疗系统,不是大问题的话根本不需要来医院处理。
方引记得,上一次周知绪进医院是在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omega腺体出了问题导致休克,才去医院做手术的。
当时方引恰好不在首都,一路赶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周知绪几乎已经是生死一线。
他不眠不休地陪了一个多星期,躺在重症监护室中的周知绪才缓了过来。
而眼又到了这种时候,这些人竟然还......
方引没有再想下去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决定。
几乎就是电光火石之间,他一下子抓住对方的胳膊,然后猛地扭到了背后,另一只手拔出他腰间的配枪,顶在保镖的后脑勺上。
接着,方引微微倾身,眼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很冷,语气森然:“不知道等你的头被轰开的时候,还能不能搜我的身?”
另外一个训练有素的保镖也被这忽然的变故惊到了,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文弱的大公子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下意识地便拔出了枪对着方引:“您冷静......”
方引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和颤抖,仅仅是余光看了他一眼,都足够令人胆寒。
“闹什么呢?”
方敬岁的声音在走廊那头响起,回音阴沉地绵延着。
他气定神闲的走上前来,先是一把夺过指着方引的那把枪,一脚踹在持枪保镖的腹部,让对方一下子滚出了几米远。
接着将手摊在方引面前:“把枪给我。”
“我母亲他出什么事了?”
方引没有动作,他嗓音喑哑,在等待一个结果。
“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的教训,算不得什么。”方敬岁的语气云淡风轻,接着他微微贴近方引耳边,“我如果再发现你有这种过激行为,或许我会考虑打开你的脑子切除某些组织,让你变得听话一些,然后一辈子都住在那个地下室。现在,把枪给我。”
他的嗓音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阴暗却又有力地盘踞在方引的身上。
方引紧紧地咬着牙,仿佛在承受某种重压,直到口腔里出了一些血腥味。
他拿着枪的手在细细地颤动着,像是天平在衡量两个差不多重量的砝码时,左右摇摆。
周知绪模模糊糊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似乎在叫方引的名字。
方引身上像被一根绳子捆久了,麻木了,就算松开也要缓好几秒才恢复知觉,然后放开了人。
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将手枪放在方敬岁的手里:“抱歉,父亲。”
方敬岁接过枪,交给身边人,然后推开病房的门。
方引的脚步有些焦急,但只能跟在方敬岁身后走,几秒钟也变得无比漫长,然后他才看见了周知绪。
对方半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察觉到有人进来,便拿开了一直搭在自己头上毛巾。
明明是夏季,周知绪的面孔却有一种湿漉漉的青白,毫无血色,见到方敬岁后有些厌烦地移开了眼睛,只是朝着方引招了招手。
方引连忙扑到病床边,紧紧地握着周知绪冰凉的手,声音焦急:“出什么事了?”
周知绪却第一时间没回答他的问题,他注意到方引的面颊上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掌印和嘴角的伤口,伸手用指腹轻轻地扫过:“疼吗?”
方引摇摇头:“早就不疼了,没事。”
周知绪的神色还是很冷静,看不出什么来,下一秒却抄起手边装着水的玻璃杯一下子扔了出去,精准砸在方敬岁的额头上。
杯子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方敬岁朝后一个趔趄,抬手捂住额头,鲜血很快从指缝中渗出。
这一变故让周围跟着的保镖瞬间慌乱起来,便要找医生来,却被方敬岁制止了:“你们都出去。”
等病房里安静了下来,方敬岁才随意地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这么大脾气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