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tty胖胖一个停在门口,喵喵的叫唤。
不等伊凡德和贺松风作声,一阵吵闹的孩子嬉笑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同时又有一个成熟的女音在喊伊凡德的名字。
贺松风看到、听到、嗅到此景,喉头一紧,紧张地发出小声询问:“我打扰到你了吗?”
贺松风转身就要走,一个稚嫩的女声从伊凡德和门框之间的缝隙喊出来:“伊凡德叔叔!他长得好像你画的那个人!他好漂亮!”
紧接着,贺松风的手腕就被一双嫩嫩的小手搂住,不管不顾地把贺松风给留在原地,紧接着就要往房间里拽行。
这时,听到小女孩声音后,从屋子里又冒出几个脑袋,盯着门外贺松风的侧脸看。
那些人瞧着伊凡德呆呆的样子,着急地催促:
“伊凡德,快说些什么!把人留下来呀!”
伊凡德在催促里,向贺松风伸出手,“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倒不是伊凡德不喜欢贺松风了,他只是自卑心在作祟,从头到脚都被一张看不见的纸给蒙住了,那张纸上白纸黑字的写着:“我讨厌你”。
贺松风问:“我可以吗?”
伊凡德点头。
“好耶!”
小女孩更加紧密的搂着贺松风,领着他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嘿嘿笑:“哥哥,你好漂亮,你比伊凡德叔叔画得那张画还要漂亮很多很多倍。”
Kitty则贴着贺松风的脚步走,故意用尾巴勾贺松风的腿。
“画?”
小女孩童言无忌,问什么就答什么:“嗯嗯!伊凡德叔叔的卧室里摆着一张你的画!”
伊凡德的脸涨得爆红,拿着汤勺的手像在筛糠,抖个没完。
幸好厨房里有人喊他的名字,伊凡德找到借口后,连忙逃走。
伊凡德的屋子没有客厅,他的客厅被他装饰成了画室,于是大家都坐在画材与画板之间。
小孩子一定是喜欢好看的人的,当他拉住贺松风的手以后,眼里就再有其他人,并且非常殷勤地向贺松风介绍在场所有人。
“Wele~伊凡德叔叔的生日家庭派对~这是我的dad,那是我的mommy,这是我的凯瑟琳姨姨。”
稚嫩的小手指指这个,戳戳那个,最后把目光放在贺松风的脸上。
“你可以叫我芭芭拉。”
贺松风礼貌地向在场几位打过招呼,也就差不多把伊凡德的家庭成员摸清楚了。伊凡德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父母这会正在厨房里一起忙活。
“芭芭拉。”
“嗯嗯!”
芭芭拉问:“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贺松风思考了一下。
他想让小孩子去念中文名字,这实在是种刁难,于是Angel一词含在唇齿呼之欲出。
“贺松风。”伊凡德帮芭芭拉回答了。
这时,中年女人和男人端着各类意大利菜肴从厨房出来,吆喝众人到餐厅来。
谈话就此被打断,芭芭拉的嘴巴来回动,把“贺松风”一词不伦不类的念了好几遍,这个最后最终畸变成了“哈zoon”。
伊凡德的妹妹则赶紧把一个箭步准备起飞的大馋猫Kitty及时按住,在Kitty撕心裂肺的叫嚷声里,残忍地关进房间里,直到他自己饭碗被满上才安静下来。
“爸爸,妈妈,这位是贺松风。是我学校艺术史专业的优秀学生。”
伊凡德向他的父母介绍贺松风,他的脸还是一样的红,为此还被他妹妹取笑了,他立刻一板一眼的反驳:“是烹饪的时候太热、水汽太重熏红的脸。”
凯瑟琳哈哈大笑。
既然伊凡德嘴硬,凯瑟琳索性帮哥哥把这层纱撩开,“爸妈,哥哥的房间里就摆着他的肖像画,还是喝醉了酒的睡颜呢。”
贺松风一时间紧张的忘了呼吸,身体紧绷成了拉直的弦,似乎很快就要绷到断裂了。
贺松风下意识的认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是一个绝对不能说的秘密。
更是无法向父母告知的禁忌。
不然为什么他曾经那么想和前男友的父母出柜,却遭到一次又一次的搪塞。
伊凡德的爸妈听到小孩这样说,五官都惊讶的张开,本就对贺松风的欣赏更加的夸张了。
“所以,你和伊凡德是什么关系?”
伊凡德的哥哥问。
贺松风面对满桌的注目,紧张极了,憋出一个简短的词:“朋、朋友?”
“oh……可怜的伊凡德。”
桌上的年轻人们齐刷刷发出了惋惜的感叹,感叹伊凡德这段单相思。
伊凡德的母亲连忙补充,她粗糙但温暖的手掌蒙在贺松风的手背上,悄声问:
“那你觉得伊凡德这个人怎么样?其实他人很好的,不要看他整天板着脸不开心,说出的话也是老掉牙没意思,但是他人真的很好,很善良。”
贺松风诧异。
原来他想要的认同感竟然如此简单就能得到。
原来要一个身份,并不用一年又一年的搪塞。
贺松风好羡慕伊凡德,羡慕他所拥有的一切。
他这个人又健康又健全,又有着贺松风认为的最完美的家庭,而他也有一项自己拿手的技能,并且是在大学担任一位受众人敬仰称赞的资深教授。
这叫贺松风怎么能不羡慕,甚至他是嫉妒。
酸溜溜的卑劣情愫在心脏滋生,一阵阵的抽痛。
贺松风就像是被光赶到角落里的过街老鼠,他慌张,他惊恐,前二十五年前的认知在这一刻轻易被颠覆。
“你看……要不给他一个机会?”
伊凡德的父亲也帮他争取。
然后母亲又立马维护贺松风,蒙在贺松风手背上的那只手,温柔地轻拍,“我们也就是提个意见,哈哈哈哈哈你别太放心上。”
紧接着,一个热情的拥抱毫无征兆地送到贺松风身上来。
是那个看上去有些肥胖的、又十分意大利乡土气息的中年女人,将贺松风紧紧地抱在怀里。
“很高兴你能愿意参加伊凡德的生日家庭聚会,在意大利这就算作那你愿意加入我们的家族。”
贺松风听得心软软,心暖暖。
伊凡德的家庭并不是什么难以接近的高知家庭,甚至处处都带着意大利乡下的泥土味,这反倒极大的拉大了贺松风对亲情的渴望。
贺松风从来没感受过亲情,他本来也没奢望过。
但现在他想的是,如果他有一个很爱他的母亲,自己一定是会被这样紧密的拥抱着的。
贺松风主动地回抱伊凡德的母亲。
坐在贺松风身边的芭芭拉立马凑上来,张开双臂抱住此刻她最喜欢的漂亮叔叔。
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你太瘦了,你要多吃一点,知道吗?”
贺松风微微点头,两侧嘴角开始上扬。
伊凡德母亲的手重重的按在贺松风的肋骨上。
贺松风不疼,反倒格外的暖,他躲也不躲,微笑着享用这份不属于他的母爱。
伊凡德一边用手去比划贺松风的身体粗细,一边埋怨:“想想真是活该伊凡德得不到你的喜欢,他都不知道多对你好一些,也不懂天天邀请你来吃饭,看你瘦得,实在太令人心疼了。”
“你父母呢?在这边吗?”
贺松风愣住,笑容消失,他摇头。
伊凡德的父亲正要说话,贺松风旋即补充:
“我没有父母。”
“…………”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包括伊凡德,就连伊凡德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伊凡德的母亲再一次将人搂进怀中,温暖的抱住,轻柔地抚摸头顶。
不言语。
但很快,芭芭拉用力的抱住贺松风,大咧咧的撒娇:“我喜欢叔叔,我希望叔叔和伊凡德叔叔结婚,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芭芭拉的妈妈“啊呀”一声,上前把芭芭拉抱走。
伊凡德的脸通红,红得就像红绿灯上长久不熄灭的红灯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