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松风直白的点拨下,赵杰一意识到了——他的表情骤然凝固,从出离的愤怒变成极端恐惧,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都是你故意的,是不是?”
贺松风也不跟他再演了,他站在赵杰一的床边,两只手伸下去,环在脖子上,往下掐去。
十根手指,紧紧地困束脖颈,手指尖像菟丝子的根.部,牢牢地捆在寄主的皮肉里,向下向里向着骨头深处生根发芽。
赵杰一被掐得目眦具裂,扭曲成一团不可直视的丑陋,却不再是先前盛气凌人的扭曲,而是痛苦的,濒死的——惨状。
一滩黄色的液体从赵杰一的两腿中间排出来,濡湿了一大片纯白的床单。
贺松风松开手,拧着眉头快速后退两步,满脸嫌恶地斜着这具恶臭的肉.体。
赵杰一得了呼吸,他奋力吸了一口气,浑身却因为缺氧后呼吸过度的碱中毒陷入了不可控制的痉挛抽动,从嘶哑的喉咙里呛出一股股惊慌逃窜的气。
这区短短的肉.体没有双腿,双手还因为伤情过重举不起来,穿着白花的病服黏着床单上下左右的抽动,就像一条肉乎乎的蛆虫贴在糜烂流脓的腐烂物里蠕动似的。
贺松风看见这副狼狈模样,他脸上嫌恶的表情像云被拨开似的,一转成了面无表情。
越看,嘴角笑吟吟的幅度就越大。
他轻轻笑,笑得眉眼弯弯,越看越满意自己的杰作。
也是在这个时候,贺松风的助理叩门,从门缝里喊出来:
“贺总!出院手续办好了。”
贺松风站在病床不远处,向下投以最残忍的笑意,弯起来的笑意像镰刀,尖锐的一刀刀割破赵杰一的胆量。
又过一天,第三天。
出门前赵杰一被贺松风沉在浴缸里泡着,人没死,只是头顶的花洒会不停往下洒水,人会在窒息和呛水之间来回体验,没有一刻是轻松的。
贺松风双手握着方向盘,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眼神微微发散,聚焦不到一个点上去。
今天是他和程其庸约定的最后一天,今天不仅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也是贺松风收拾程其庸的最后一天机会。
以对方的性子,过了今天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贺松风,程其庸会明里暗里的穷追猛打,直到贺松风一无所有的跪在他面前哭求帮助。
贺松风空出一只手,放在下嘴唇上,用牙齿轻轻咬着,心里盘算着怎么收拾程其庸。
此时红灯转绿,秒数才刚开始倒数,一阵阵的鸣笛不耐烦地嗡嗡炸响。
早上的公司楼下有一波波上班打卡的人群,当他走进去站在电梯门口时候,非常不幸的和不请自来的程其庸撞上了。
滴——的一声后,两个人同时走进同一班电梯里。
还在电梯上,程其庸就忽视了其他人的存在,左手搂腰,右手残忍粗暴地一把抓着他的头发,手指一直掐进发根里,把他揪在手里面,像拎一条死鱼一样提起来,晃晃两下。
直到贺松风发出弱小无助的求饶声,程其庸才施舍似的停下动作,但手却还是抓在贺松风的头发上,把人当做自行车把手一样的存在,毫不怜惜地牢牢抓住。
“考虑的怎么样?”
第78章
无数双看客的眼睛明晃晃地扎在贺松风的身上, 把他现下所有的狼狈、屈辱牢牢地印在瞳孔里。
无人向贺松风伸出援手,反倒如豺狼虎豹贪婪地吞食贺松风身上的悲惨,满足被现代社会压抑的猎奇摧毁欲。
这会的贺松风像极了挂在房梁上的晴天娃娃, 两条腿只剩脚尖勉强点在地上,程其庸扼在他头发上的手掌就像勒死晴天娃娃脖颈的绳结,不用起风便已在无助的飘晃, 脆弱的脖子岌岌可危。
“请放开我。”贺松风轻声哀求。
贺松风的示弱非但没换来善待, 反倒加重对方嚣张的气焰。
程其庸当着电梯里近十人的面前,直白地羞辱贺松风:
“做我的狗,我就放过你。”
“…………”
贺松风突然的一下,完全安静了下来。
似乎他的魂魄和骨头, 都在对方刻薄的羞辱里,猛一下子被抽空,只剩一具空落落的皮囊被程其庸束缚。
贺松风的身体在程其庸的手掌下,无力地下坠, 面容向下颓唐,双臂像软泥似的耷拉着。
程其庸被这股握不住的松软吓住了,心没来由的开始慌乱。
他放开贺松风,双臂改成环住腰的姿态,把贺松风牢牢圈在臂弯里。
同时,程其庸弓背俯身, 低下头去探视贺松风的模样。
贺松风的眼皮垂得很低,光是简单的低头还看不清他此刻是何表情。
于是程其庸的身体只能一低再低, 把周围所有人都挤到墙上去, 空出一大截位置留给他为贺松风把腰彻底折下去。
当程其庸的腰折到接近锐角的时候。
——!
他终于看见了,但却不是他想看见的美丽破碎。
贺松风什么都在向下坠落,唯有眼眶里那一对圆圆的眼球, 高高的吊起,像吊死在房梁上的缢死鬼,怨气深重的死不瞑目。
倔强的黑色瞳孔像点在白纸上的黑漆,清晰的让人触目惊心。
程其庸的瞳孔赫然紧缩,他的呼吸抽一下陷入停滞,搂在贺松风腰上的手出于恐惧猛一下抽回来,一口气没顺好,向后跌了一步,撑着胸口频频拍动,
电梯门在这个时候打开,走出一批人。
叮当一下,关上,略微打散了刚才近乎见鬼的惊悚。
电梯里只剩呼吸声,程其庸和贺松风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没过多久,又是叮当一声,这次电梯里的所有人都到达了最后的目的地。
电梯里的人乌泱泱走出一大批,贺松风跟在人群末尾向外走,却在走出电梯的下一步停住,转过身双手叠放在身前,安静的等候程其庸的下一步动作。
只有程其庸走出来,走在他前面领路,作为附庸的贺松风才会紧随其后的走动。
程其庸忌惮地看着贺松风,瞧着贺松风每一步都走得安静拘谨,仿佛刚才在电梯上看见的怨鬼是程其庸的幻觉,完全的判若两人。
程其庸一路没再出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贺松风办公室的门前。
就在即将迈步走入办公室的刹那,程其庸却选择突然停下脚步,高大的身躯卡在门框下。
程其庸缓缓转身,充满压迫的投下审视的目光。
贺松风及时停下脚步,温顺地低下头来,两只手依旧是拘谨的好好叠放身前,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抬头。”程其庸下了命令。
贺松风缓缓抬头,他那双乌黑的眼睛里装满畏惧,甚至因为泪意的缘故,像一块泡在水里的玻璃弹珠,清澈透亮,连玻璃弹珠内部的裂纹都看得清清楚楚。
哪还找得见什么怨气,只剩下小羊羔似的胆小怯懦。
程其庸再一次上手,这一次他更加的粗暴,恨不得把刚才被吓住的狼狈一并发泄在贺松风身上。
他大手一抓,掐住贺松风脑后的散乱的发包,手指往发缝深处钻,像抓娃娃机的勾爪,直突突把贺松风从后面抓到自己身边。
这还不是结束,紧接着程其庸五根手指毫不怜惜地从贺松风的头发里挣出来,向下一坠,按在贺松风的脊椎上,顶着那一节脆弱战栗的骨头,往前一推。
贺松风惊呼一声,向前踉跄了两步,直挺挺摔在地上。
他的手肘与膝盖同时撑在地上,磕出一块块胀痛的淤青,更糟糕的是——他的姿势。
他已经不是气势上被程其庸当做小狗碾压,他的动作也被迫跪趴在地上,向程其庸俯首称臣。
“刚刚在电梯里你什么表情?”
程其庸训问着。
他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贺松风,这才满意地缓步走进办公室,并且他依旧没打算关门,接下来他准备对贺松风的训话,也毫不掩饰的想让所有人听见、看见,让他们知道贺松风是自己的所有物。
“请不要这样对我……”
贺松风的手臂撑在地上摇摇欲坠,像空心竹子似的,呼吸时连骨头之间的空腔声都明显非常,咔哒咔哒——抖成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