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镣没忍住在院子外就下了车,他环视一周,周围草木郁郁葱葱,风过梢头,呼出一阵阵婆娑作响,如风铃般悦耳,偶有鸟儿立在枝丫上,被人类活动的声音吓得惊飞,扇动翅膀掠过天际线。
一栋独立的度假别墅安静的矗立在程以镣的眼前,他一想到这里是贺松风的家,他不免认真的看过去。
程以镣从院子看到门口,看见两旁种下的花丛灌木,再往上看这栋楼外立面涂装雪白,再往上看——
一个扭曲的身影突兀地从眼眶上方飞下来,伴随一声短促沙哑的惨叫,径直砸在了他的眼球正中央。
程以镣看得清清楚,那是一个人,一个将死的活人。
诡异的是,程以镣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献殷勤!
他没有惊恐,没有逃跑,反而是卷起袖子,兴冲冲说:
“让我帮你处理尸体呗,别弄脏你的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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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做狗这一块,程其庸还得跟他弟弟学[合十]
第79章
程以镣说着那样的话, 并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而是真心实意朝着那滩烂肉泥走过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贺松风喊住程以镣。
程以镣的步子一顿,左手把右手的袖口更加规整的卷起来, 他转头看向贺松风,笑着回应:
“我说我想帮你啊。”
贺松风站在原地,他摇头拒绝:“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贺松风并不喜欢这种突然计划被打断的感觉, 他的计划里, 他的未来里都没有程以镣的位置,但这个人就这样硬生生闯进来,然后就变成寄生虫,咬住就不肯松手。
毕竟贺松风他自己就是寄生植物菟丝子, 自然是不喜欢被人这样强势挤进来的。
程以镣却完全不管贺松风什么态度,他执着的肯定道:“你需要的。”
不等贺松风再说话,程以镣已经走到那个奇形怪状的人形面前,两只手对着那短短一条的人形动物比划出一个形状, 把砸出来的泥坑用手分割成条条框框。
他有理有据地说:
“这个东西的身体正在流血,很快血腥味就会散出来,会染在你的衣服上。就算现在拨打殡仪馆的电话来处理尸体,就算尸体被搬运走了,但残留在土坑里的血肉也会发酵,要及时处理掉, 不然以现在的温度很快就会变成腐烂的尸臭。”
程以镣说完,视线对准地上的人形尸体。
他吃惊, 他认出来了。
“你的前男友?”
赵杰一的后脑勺砸在石头上, 鲜血一股股往外涌,很快就把石头以及土壤缝隙全都灌满,空气里恶心的酸败腐臭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漂浮, 恶臭程度让人仿佛置身捕杀活鱼的鱼市里,臭不可扼,而且已经开始有腐烂发酸的迹象了。
人确定是死透了,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下半身已经被石头打成碎片。
唯一保存完整的地方就是那张脸,那张脸还像活着似的。
他面目狰狞,张着一张血盆大嘴,鲜血从嗓子眼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这场景像极了他曾经不止一次揪着贺松风的头发骂他是騒表子的模样,就算是死了,也依旧是在骂,那些从喉咙里喷出来的血,都是抹在贺松风身上侮辱人的脏话。
赵杰一死不瞑目,直直地盯着上方。
他临死前想用这样恐怖的死状吓唬贺松风,好让贺松风这辈子都睡不了安稳觉。
但很可惜,他到死都没想到贺松风会有一条忠诚的走狗帮凶,而他现在眼睁睁盯着的不是贺松风,是帮凶。
他被帮凶嘲笑,被帮凶一脚踩在那张狰狞的脸上,把苦心积虑准备好的诡异惊悚碾成了一滩毫无意义的血泥碎骨头。
然后帮凶再把外套脱了盖在短小的尸体上,这才放心招呼贺松风进来,还不忘贴心地嘱咐:
“你别靠太近,这难闻,还脏,而且死相丑陋。”
贺松风知道自己拦不住程以镣的忠心耿耿,于是就在一旁的位置坐下,平静地监视程以镣。
“他死透了?”贺松风问。
程以镣笑了,嘴角高高的扬起,几乎要咧到耳朵根去,高声回道:“死透了!”
程以镣还穿着西装,可一举一动分明是个稚气未脱的男高中生,露出的膀子结实精壮,汗水贴着后脑勺的碎发往下掉,宽大的臂膀把肮脏的事物全部阻挡,像头野猪似的,在院子里横冲直撞,浑身带着使不完的劲。
程以镣一脚一个血印子,他快步回到车边,把停在院子外的车开进了车库里,腾出位置给即将来到的运尸车。
贺松风目送对方进车库,坐着的身体陡然紧绷,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攥成拳头。
车库和地下室只隔着一堵墙和一扇门,地下室里的程其庸已经被关够了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进食进水,也没有被松绑,如果被发现一定会是极其狼狈的姿态。
那程以镣呢?他会帮谁?
他又会是什么表现呢?
他会震惊然后害怕自己吗?
亦或者——他会不会很兴奋?!
想到这里,贺松风攥紧的两手非但没有轻松,而是攥得更加用力,指尖几乎把掌心的肉剜去一条又一条的月牙形状。
贺松风没有在害怕,他只是——也在兴奋。
他兴冲冲地期待程其庸的秘密被程以镣发现,然后期待着程以镣会以何种卑微的姿态讨好他。
会的!程以镣一定会的。
程以镣这个人的人格已经在贺松风对他感情的折磨里,早就被摧毁成一滩废墟。
他活着,就是为了站在贺松风身边,早就没了自我。
贺松风的手越攥越紧,甚至他自己闻到了一股丝丝的铁锈味。
突然,贺松风紧绷的双手被一股滚烫捂住。
贺松风从自我意识里惊跳出来,下意识警惕地目视前方的人和事,满脸警惕。
程以镣本来仅是折腰关心贺松风,在贺松风醒神后,他蹲了下来,单腿跪在地上。
程以镣的两只手紧紧地捂住贺松风紧绷的双手,把冰冷的皮肉一点点用他的温度搓软开。
“怎么走神了?”程以镣问他。
贺松风把脸别过去,忽视程以镣。
程以镣挪着脚步,移到贺松风看向的方向,“怎么不开心?我没找到工具,所以我给火葬场的人打了电话,等下会有人上门来处理,你放心我跟他们说了,是这个男的自杀,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和你无关。”
“你配合着,露出一些受惊吓的表情就好了。”
一会的功夫,程以镣就把这件事全部安排妥当,甚至一旁还多了个拖把,水痕沿着刚刚踩出来的血脚印,一路拖到院子外去。
程以镣擦着地上的血脚印,他有些按耐不住地哼哼:“你是不知道我听到你老公死了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几乎整夜没有合眼,光顾着庆祝这件事……”
说完,程以镣的身体绷住,心虚地窥向贺松风的方向,弯下去的腰像是要断了似的,紧紧地贴着拖把棍子。
“啊……我是说我很抱歉你的丈夫死了,我刚刚乱说的,我其实没有很高兴。”
程以镣两只手攥着拖把棍子,像是攥着一把巨大无比的斧头,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盖在地上的赵杰一,嘴上说着“很抱歉,没有很高兴”,但一直在笑,从未停下来过。
仿佛在说:太好了,又死一个,如果全都死掉只剩我就好了,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贺松风坐在那里,双手平放,平静地注视着程以镣所有的小心思。
但很快,程以镣又担心起来,所以他直接问:“下一个会是我吗?”
贺松风摇头。
程以镣的眼睛一亮又暗下去,高兴又失落,因为自己在贺松风那里的排序过低而不高兴。
“……轮到我的话,你会怎么玩弄我?”
贺松风淡声道:“没想好。”
程以镣把拖把棍子一丢,兴冲冲来到贺松风面前,他把自己两只手的手腕靠在一起,送到贺松风眼下,似乎他的双手被一个看不见的手铐锁起来,钥匙就放在贺松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