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用的白月光(98)

2025-10-17 评论

  就在这难得的寂静里,突然的——

  程以镣的手指指在贺松风的报告标题上,疑惑地问:

  “你不是社科人类学吗?为什么写的是艺术系的作业?”

  贺松风捏笔的手颤了一下,呼吸顿了一个节拍后,才平静地娓娓道来:

  “人类学的分支,文化人类学,聚焦人类的文化现象,这是我选中的报告主题。”

  程以镣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没有再多说话。

  贺松风感受到了脸庞强烈的凝视,贺松风的笔尖顶在书本上,戳出一个深黑的小点,写不出半个字来。

  他同样转头面无表情地回应程以镣的凝视,想从程以镣那里看出真实想法。

  信了还是没信?

  还需要再补几句谎言圆谎吗?

  贺松风拿不准。

  很显然,贺松风想多了,他把程以镣想得太聪明。

  程以镣脸上是吊儿郎当的笑。

  在发现贺松风主动看自己后,脸上的笑愈发的张扬,是那种知道自己很帅的孔雀开屏般的张扬,恨不得把自己的帅脸怼到贺松风眼球里面去,再问上一句:“哥帅不帅?”

  “你别打扰我。”

  贺松风不满地嘀咕。

  程以镣连忙投降,“不说话了,我保证。”

  贺松风看他这幅单纯模样,这才把提起的心放下。

  从下飞机起,贺松风就满肚子的谎言,他对谁都只讲一分真话,其他全假,连人设、性格都是假的。

  男人想要什么样的贺松风,他就可以是什么样的贺松风。

  只是因为程以镣没有利用价值,所以贺松风对他只有谎言。

  时间就在贺松风赶作业的日子里拨满四十八个小时,这两天内贺松风还抽空去了中餐馆兼职三个小时,塞缪尔会雷打不动,准时出现在餐馆内。

  贺松风上前为他点单时,塞缪尔会双手托着下巴,仰头钦慕地望着桌边的贺松风,那双绿宝石的眼睛认真深刻地注目贺松风的一举一动。

  贺松风也会用点餐的板子遮住半张脸,偷偷窥看塞缪尔,一旦被塞缪尔抓住偷看,整张脸就会在一瞬间爆红,手上动作胡乱地开始忙碌。

  点餐板遮得住,却遮不住因挽发而露出的耳尖。

  贺松风羞涩的如同水里游动的小金鱼,既对岸上的花草树木感兴趣,可稍有风吹草动又立马扭身藏入水中。

  不在中餐馆打工的时间里,贺松风都在忙他的作业,不过有电脑的帮助完成的很快。

  然而就在小组作业即将截止前十个小时,只有贺松风一个人的小组凭空出现三个人。

  群组的建立时间是小组作业发布的当天,而贺松风加入这个群却是在截止前四十八小时。

  “你不知道吗?没组到队的人会由教助安排小组,是你自己不了解,怎么能怪我们不告诉你?那你就没想过小组三个人,而你一个人都不认识吗?是你太孤僻古怪了。”

  “…………”

  “算了算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的小组作业都一起写嘛,至于这次我们都以为有人告诉了你,结果嘛……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贺松风你这么聪明,一个人就能独立完成,我们都是笨蛋,说不定这几天帮你写的话,还会拖慢你的进展。”

  “贺松风,你知道‘小组协作过程分’吗?你要是告诉教授你是一个人写的,你就拿不到协作分哦。你要知道社交也是国外教育的一部分。”

  贺松风深呼吸,再深呼吸,手掌攥着衣角,忍了整整一分钟,才把这口不甘心的气咽进心口。

  “…………好。”

  贺松风最后还是为了“小组协作过程”的评分,不得不把一个人独立完成的部分,摊大饼似的往外均分。

  尽管核心内容还握在贺松风手里,并且他的报告拿到全场最高分,他个人也是表现最突出的,但贺松风还是很不舒服。

  那口气的确是咽下去了,却含在心头,始终耿耿于怀。

  小组成员拿了他的高分,沾了他的高光,又在下课后对他爱答不理,甚至连句谢谢也没说,好像这就是贺松风应该做的。

  “会不会太过分了?”

  “那不然呢?有人看见他上了塞缪尔的车,你要知道咱们班的某大小姐追了塞缪尔半学期了,人塞缪尔理都不理他,大小姐现在恨死贺松风了,你敢这个时候对贺松风示好?我看你也是活够了,想试试被孤立的滋味。”

  贺松风和他们,甚至只隔着一张桌子。

  因为他们是一个组的。

  捧高踩低的话,毫不掩饰地说进贺松风的耳朵里。

  “那你就不怕塞缪尔找我们麻烦?”胆小的那个依旧忌惮地问。

  “那是塞缪尔乐于助人,他还能攀上塞缪尔这棵高枝?我不信。”

  贺松风捏笔的手一紧。

  不是为他们的谈话而紧张,是他告诉塞缪尔自己是油画专业,倘若追求塞缪尔的大小姐把自己的信息和盘托出,那么“欺骗”的罪名板上钉钉逃不脱。

  贺松风的笔尖又一次戳出黑点,黑点正在快速撕裂纸张,以星火燎原的趋势猛烈扩张,直到他的笔尖彻底撕破整张纸,才在如同溺水的人浮出水面时那一下猛促的呼吸下,骤然醒过来。

  得加速了,再玩纯爱就有些过于笨拙。

  一连七天,贺松风都再没有出现在中餐馆里。

  塞缪尔终于没忍住,向贺松风发去询问的短信。

  “Angel,你最近在做什么?”

  贺松风没有回答。

  第八天的时候,贺松风出现在中餐馆的门口,走过却没有进入,但很快又折回来。

  他不安地在这条街的附近,小步子地走过来走过去,漫无目的,像游魂一样,脚步虚浮,灵魂飘动。

  塞缪尔终于无法忍耐,一个跨步上前,抓住贺松风的手腕,紧紧地攥在掌中。

  贺松风转头,眼睛通红地看着塞缪尔。

  看他,像在看超级大救星,没有哭,但快要哭了。

  “Angel?发生什么事情了?”

  贺松风依旧没有回答。

  塞缪尔干脆果断地拉住贺松风,带他坐进车里,快速地驶入一条没有人的路,停靠在路边。

  塞缪尔没有催促贺松风,而是贴心的地上手帕纸。

  贺松风接过手帕纸,按在眼睛下方。

  情绪酝酿了一路,贺松风说哭就哭,咬着嘴唇小声啜泣,豆大的眼泪滑落,无声无息地濡湿手帕纸一角。

  塞缪尔的身体越过车辆中控台,担心地看着贺松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拨开贺松风脸颊边被眼泪黏住的头发。

  贺松风的哭声大了许多。

  塞缪尔再一次递上新的手帕纸,不过这一次,他的手掌拢在贺松风的手上,眼泪坠落时,最先滴落在塞缪尔的手背上。

  冰凉的眼泪像火一样燎得塞缪尔手指经脉发痛。

  塞缪尔安静地陪着,贺松风仍旧在哭。

  但不论贺松风的眼泪如何从淅沥到汹涌,脸上情绪一再叠加,却始终达不到放声大哭的程度,总是隐忍着,小心翼翼地,一副生恐惊扰了谁的胆怯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贺松风攥住塞缪尔递过来的手指头,攥得紧紧,无助地啼哭:“塞缪尔,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塞缪尔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但借着贺松风的泪眼朦胧,快速地隐藏。

  “我的父母今年因意外离世,我本来是要回国去的,是中餐馆老板收留我让我半工半读,才勉强维持留学生活,但、但是老板他……”

  贺松风哽咽,没有把剩下半句话说完。

  塞缪尔着急地追问:

  “怎么了?”

  贺松风欲言又止,他的眉头紧紧地拧着,眼泪愈发的汹涌,可喉咙却像生了锈,僵硬地放不出一丝一毫的气息,憋得整张脸发红发紫。

  “到底怎么了?”

  塞缪尔问完就后悔了,贺松风表现得过于耻辱。

  猜也该猜到些蛛丝马迹,他的脸色陡然暗了下去,橄榄色的眼球半掩在眼皮里,凶色毫不收敛地冲进贺松风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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