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璟运气不错, 那么多考场, 愣是分在自己学校。
牧元淮自己高考都没那么紧张过, 瞿卓的狗还一直在旁边对他又扑又蹭, 他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和瞿卓聊天来转移注意力。
“一会儿接到人你们打算去干什么?吃饭还是烫头染发?”瞿卓随口打听。
吃饭?现在才早上九点半, 早餐基本关了门,而午餐还没开门, 哪有地方吃饭。
再说烫头染发……祝璟倒是没具体跟他提过, 一会儿可以问问。
牧元淮揉了两把哈士奇的头:“再说吧, 看他自己。你呢,一会儿干嘛去?”
瞿卓扯了扯狗绳:“带这家伙去宠物店洗澡修毛,一晃眼夏天又来了, 太热它受不了。”
夏天又来了。
牧元淮莫名低头扫了眼身上轻薄的短袖,头顶炽热的阳光透过衣料直直照着他的皮肤。
瞿卓一提,他才后知后觉耳边如同背景音的吱吱声,是四面八方传来的蝉鸣。
他忽然对时间有了真切地感知, 第一次见到祝璟那会儿……似乎也是这样的夏天。
高考期间,瑞阳校门外,包括一整条柏油路皆禁止停车,连一辆电瓶车都找不出来。
牧元淮用手扇了扇风,放眼望去,紧闭的校门外人头攒动,大多数人身上不是旗袍就是红衣。
大约过了三分钟,一直望着教学楼方向的牧元淮,终于越过庞大的人群,捕捉到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简单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出彩,恰到好处的肩线衬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棵挺拔修长的青松。
校门外守候多时的一群记者,有的逮住第一个冲出校门的考生就采访,有的则四处搜寻着人群中特别突出的考生。
比如提着笔袋,面无表情绕开人群往外走的祝璟。
“同学你好!”一名记者眼疾手快地拦在祝璟面前,举起话筒,“请问你是今年的考生吗?”
祝璟目光扫过自己身上的校服和笔袋:“。”
“哈哈哈同学你真有意思……”那记者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赶紧笑着转移话题。
“听前几位出来的同学说,今年物理难度很大,你对自己有把握吗?”
祝璟根本不想接受采访,奈何犹豫的几秒里,边上已经围满了人。
他四下扫视一圈,没找到想见的那个人。
“同学?同学?”那记者又喊了两声。
祝璟一时脱不了身,只能寄希望于牧元淮来找他。
他索性耐着性子回答了两句:“没什么难度,常规题目。”
记者眼里闪过一丝怀疑,他干这行几年,每年高考完总能采访到几个说大话吹牛逼的,往往出成绩后会被打脸。
偶尔有些吹得太过,还会被网友们扒出来群嘲。
面前这个说不定也一样。
那记者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目光扫过他身上的校服:“同学很淡定嘛!那么请问下午和明天的高考你有信心吗?”
祝璟没什么语气:“我结束了。”
“啊……原来是这样,看来年初的小高考,你成绩很不错呢,可以给我们透露一点吗?”
“普普通通。”祝璟压根不接招,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停地打量周围,找寻走出人群的机会。
记者显然对他这个回答有些失望,本来还指着他继续拽下去,好弄点话题出来。
“麻烦让让。”祝璟对边上的人说。
“哎同学,等等!”那记者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请问你高考结束要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牧元淮破开人群走到祝璟所在的银杏树旁,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瞿卓因为牵着狗不方便久留,刚才已经提前走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
面对举到跟前的话筒,祝璟没有丝毫犹豫,不咸不淡地说:“别跟我,没空。”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祝璟余光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恰逢此时,周围几个家长也帮着祝璟说了几句话。
“你们别围着这位同学,刚考完试,让人家休息休息。”
“没听见人家说没空吗?考生那么多,再重新找个人采访不就行了?”
记者恍若未闻,再找一个?他上哪再找一个帅哥逼王考生?
记者举着话筒,争分夺秒抛出最后一个问题:“同学,最后一个问题,用一个词简单形容一下你的高中三年吧!”
高中三年?
牧元淮饶有兴致地捧着花,望向被围在人群中央的男朋友。
记者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祝璟原本不想回答,一抬头却发现牧元淮冲他挑了挑眉,用一副期待的神情看着他。
记者压根没指望他能好好给答案,不过没事,光凭这张脸,这段采访的话题度已经有了。
谁知他原本疏离的眼神,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就变了变。
几秒后,给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答案。
“尘埃落定吧。”祝璟望着牧元淮所在的方向说。
他的音色很冷,却能让人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
记者不太明白:“尘埃落定?是指高考终于结束了吗?现在的高中压力大,确实容易产生这样的感受……”
随着人群让出一条路,祝璟头也不回地朝那人走去。
“尘埃落定”与高考无关,说的是他自己。
如同一粒飘摇辗转的尘埃,终于寻到了落脚处。
祝璟向来不喜欢伤春悲秋,难得被人问那么一句,也算讲给牧元淮听。
那记者举着话筒,物色着下一个目标。
忽然,他边上有位家长一拍脑袋:“哎哟,才想起来,刚才你采访的那位同学是瑞阳一中的祝璟呀!”
“您认识?”那记者转头问。
那家长哈哈大笑:“何止呀,瑞阳好多家长都认识他!”
记者误会了他这笑的含义,只当家长听到了刚才这位名叫祝璟的年轻人吹牛逼。
“那算是误打误撞采访到‘大明星’了?不过这孩子还真挺能吹的,出来一帮人都说物理难,人家来了句轻飘飘的‘没什么难度’,你说说。”
家长摇摇头:“你们记者也真是,采访别人也不了解了解,那可是状元苗子!”
“状、状元苗子?”记者嘲讽的神色顿时一僵。
另一位女家长转头插了一嘴:“是不是那个每次都考年段第一的男生?我孩子二班的,就在他们班隔壁,模拟考那几天,天天在家念叨什么祝神祝神的。”
“是他。”家长点点头。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记者的脸色变得又青又白,尴尬极了。
刚才他一脸不屑说人家吹牛逼,音量那是一点没压低。
好在家长们忙着谈论高考,没顾上他,他拉着摄像灰溜溜地走了。
见人朝自己走来,牧元淮下意识挺直脊背,递出手里捧了快一小时的花束。
他轻咳两声:“花,拿去。”
一捧鲜艳的花束倏地递到祝璟面前,晒了那么久太阳,一点没蔫。
黄绿色的花材中高低错落穿插了几枝鲜红的翻瓣玫瑰,他微微挑起眉,伸手去接:“这是谁的搭配创意?”
“……”牧元淮脸一黑,手臂连带花束一起唰地收回来,“爱要不要!”
他特地选的红玫瑰,这小子居然还敢挑三拣四!
虽然搭配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谁说不要了?”祝璟指尖勾住笔袋,反手从他臂弯里捞过花,“谢谢哥哥。”
牧元淮冷哼一声,转头带着他朝路外走。
半醒这几天歇业,因为高考,他店里信号很差,索性关上几天。
祝璟心里惦记着一件事,见他哥没有主动提起的意思,眸子一转,状似无意问:“对了哥。”
“说。”
“我的快递,物流显示昨天下午就签收了,怎么没在家门口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