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自己讲的话听起来严重些,镇住祝璟,林天瑞挤眉瞪眼,表情十分丰富,专业程度堪比电视上讲悬疑故事的主持人。
“于学俊?”
“对,就是他!”林天瑞压着嗓子,摸了摸下巴,“你也别怪我不管他,别说我跟他关系普普通通,就学委这人吧……一言难尽。”
祝璟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但依然问了句:“怎么说。”
“咋形容呢……”林天瑞长长地“嗯”了一声,翘起二郎腿,仰头数着树上的叶片,“别说我背后嚼舌根啊,学委这人自卑又自负,一整个阴暗爬行的小人!”
林天瑞回忆起上学期楼梯拐角撞见的那一幕……
他性格开朗大方,跟每一个任课老师关系都不错,老师们有什么要帮忙也喜欢喊他,趁机塞给他一些小零食或者文具。
上学期有次月考后,老班在班上随便喊了几个人去办公室拿卷子和习题册。
林天瑞搬着一沓试卷出来,路过楼梯拐角,看见于学俊鬼鬼祟祟翻出了一张卷子,表情扭曲地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又作贼心虚地塞回试卷堆。
左上角那飘逸的字,可不就是他同桌的试卷嘛!
对祝璟而言,月考卷子只是一张一次性练习卷,有些科目他甚至不会翻第二遍,收到就往抽屉一塞,或者索性和草稿纸一块扔了。
当时林天瑞也是年轻,回神的第一反应从手上那堆英语卷子里精准翻出于学俊的卷子,照葫芦画瓢丢地上,结结实实踩了几个鞋印。
天知道那个课间,于学俊收到英语月考卷脸都是绿的,敢怒不敢言,像吃了只死苍蝇。
不过这种事儿除了恶心人还能干嘛,他觉得没必要告诉祝璟。
见祝璟在等他的下文,林天瑞嗐了一声,结束话题:“反正我不咋喜欢他,他妈我也不喜欢,上次家长会居然试图抢我的宝座!是可忍孰不可忍!”
“总之你也离他远点,以前于学俊跟九班那几个刺头关系还可以,我见过他们一起去游戏厅,不知道现在怎么搞的……”
“不过我们上高中是来读书的,尊重他人命运。”
林天瑞双手合十,狠狠祷告了一番。
话到最后,又聊回了昨天刚结束的月考上,瑞阳的批卷速度玩的就是速度与激情,仅仅一晚上,除了最后考的那门语文,其他科目成绩都出来了。
两人正说着,徐妙的身影从花坛拐角转出来。
“都在呢?正好你们俩跟老师去办公室,帮忙把月考卷搬去教室。”
徐妙理所当然抓了两个壮丁。
到了办公室,听见周围老师聊天,林天瑞才反应过来语文成绩也出了。
毫无疑问,年段第一又是祝璟,无论总成绩还是单科成绩。
“诶徐老师,你们班于学俊这次语文阅读崩得厉害,总排名掉到15了,这几天你可得做好防护措施啊。”对桌戴眼镜的女老师打趣似的说了句。
徐妙秒懂她的意思,苦笑了句:“习惯了,不同家长不同性格,爱子心切,不好说什么。”
林天瑞莫名其妙,好奇心贼重地问:“徐老师,什么防护措施呀?”
“就你问题多,”徐妙把卷子塞进他怀里,“有这心思不如好好提升你的英语。”
对面女老师倒是无所谓被人听见,毕竟那女人的厉害她们都见识过,全校有名的一位家长,不用明说都能猜到。
“该不会……”林天瑞眼珠一转,俯下身压低声音,“徐老师,你们说的是不是学委他妈妈啊!”
“行了,赶紧把卷子拿去,快打铃了,上课别迟到,”徐妙指了指桌角的小闹钟,“你多跟祝璟学学,这个阶段不要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先把学习搞好,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重要。”
“噢。”林天瑞应了声,装出无感的模样搬起试卷。
刚出办公室门,林天瑞立刻原形毕露:“祝哥,你说学委他妈是不是传说中的控制狂啊,办公室老师提起她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祝璟对什么于学俊,什么学委妈妈兴致缺缺,随口附和了几句。
谁知道林天瑞来了劲,自顾自幻想着:“那掉到15名岂不是要世界末日?以前掉个一两名她都能大闹办公室,这回岂不是要把学校掀翻!”
林天瑞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谁料这天,全校都趴在桌上午休,走廊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就像把高音喇叭推到了最大音量,直接隔墙穿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第37章 淮淮
林天瑞正做梦考第一呢, 还没来得及笑,浑身就过电似的一抖,抬起头含糊不清:“怎么了怎么了?”
祝璟没有午睡的习惯, 林天瑞被吓醒后, 他笔尖微顿, 言简意赅:“恭喜猜测成真。”
“……”林天瑞搓了搓眼睛,扭头朝左前方的座位看去,空空荡荡,“我擦,于学俊人呢?”
“门口。”
“我儿子的成绩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五!一定是有人在影响他!!!”女人声音尖锐,划破空气, “徐老师, 我早就说过他那个同桌不行!按成绩排座位才是最公平的, 现在好了吧?成绩差的同桌就是来拖后腿的!”
于学俊母亲的音量丝毫没有因为学生午休而收敛。
她这话一出, 原本就安静的教室更是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于学俊同桌的方向看去。
他的同桌其实成绩并不差, 这次月考全校排名五十几。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指责,如同当面被人抽了一记耳光。几乎在走廊女人话音落下的瞬间, 强烈的自尊心使他当场变了脸色。
下一秒, 他咬了咬牙, 动作很大地推了把桌子,抱起自己的书本头也不回走向最后一排:“艹,谁稀罕跟他坐?……也就她把自己儿子当个宝贝, 死妈宝!”
“算了鹏鹏,别理他们,正好你坐我后边,以后聊天还方便。”一个男生连忙安慰道。
周围同学也纷纷附和。
“就是, 大不了你就跟我们坐一块。”
“要我说学委也挺惨的,摊上这么个妈,平时谁敢跟他玩啊?万一被他妈看见,说我们影响她儿子学习,还不把我们给活剥了。”
石鹏冷冷地朝窗外瞥了一眼,他并不讨厌于学俊,但于学俊母亲当全班的面贬低羞辱他,他忍不了。
“要我说,于学俊就该一个人坐讲台旁边,坐老师边上看他妈还有什么话说!”
走廊女人嗓门得出奇,受苦的除了待在第一线的徐妙,还有窗边的一排学生,尤其是祝璟。
祝璟眉头紧蹙,几乎控制不住露出厌恶的神情,任何尖细高亢的女声都会让他感到烦躁。
起初他还试图装作若无其事地写题,后来干脆直接捂上了耳朵。
林天瑞则完全相反,他身子后仰,兴致勃勃地抻长脖子朝外张望,主打一个看热闹。
隔壁坐班的老师也听见动静,纷纷走上前,轻声细语好言相劝。
最后连教务处蒋军都被人喊来了,一行人合力,花了五分钟终于把于学俊母子二人带去了教务处。
人群逐渐走远,林天瑞的脸却仍然贴着窗户玻璃,不知道的以为热闹一走,把他的魂也一块带走了。
最后还是祝璟被他挤得受不了,面无表情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角一把将他拽回座位。
听说徐妙一行人直到下午第二节 课结束才从教务处回来,至于蒋军究竟说了什么才把女人劝回去,大家不得而知。
班级众人只注意到,于学俊回到教室时,脸上带了一个清晰巴掌印。
他什么也没说,紧闭嘴唇,一言不发收拾抽屉。
座位果然调整了,徐妙在讲台边上单独安排了一个位置,离黑板最近,离老师也最近,一个再没有同桌打扰的地方。
徐妙向来不喜欢让学生坐这个位置,无论出于何种考虑,这个座位本身的含义太微妙了,像是班集体的一种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