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牧一丛的爸妈真是挺忙,在九中时就没见他家来人参加过家长会。
“你‘哦’什么,”老吴抬眼瞪着漆洋,“给他打一个。”
漆洋很想反问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想想在办公室打电话总比去军训舒服,就把手机掏了出来。
然后在班主任的注视下,他拨通了备注为“儿子”的号码。
“打完把你备注改掉。”老吴虎着脸指他手机。
漆洋听着听筒里的“嘟”声,耷拉着眼皮笑一下。
响铃六声之后,电话被接了起来,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喂”。
漆洋直接把手机递给老吴。
老吴接过手机先说自己是吴老师,问了一下牧一丛为什么没来学校,“嗯”了几声后,他开口道:“把你的地址给我。”
漆洋扭脸看他。
牧一丛应该是有些抗拒,老吴又解释了半天,说是他妈妈的要求,才终于拽过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下一串地址。
挂掉电话,他把那张纸撕下来递给漆洋,说:“你去他家看一眼,牧一丛说是发烧了,情况严重的话给我打电话。”
盯着老吴看了半天,漆洋到底是把那句话问出来了:“关我什么事?”
“我走不开。”老吴听不懂人话,把地址折了折,塞漆洋兜里,“这是老师给你的任务。”
见漆洋还是不动,他又抬手指着漆洋说:“你翘军训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现在去他家就不算翘了?”漆洋扬起眉毛。
“有你没你都一样。”老吴摆摆手,“快去吧,给你半天假。”
老师给的任务在漆洋心里是个屁,但半天假这三个字很诱人。
他揣着那张破纸走出校门,原打算直接去网吧,想想,还是去折腾牧一丛更有意思。
在路边拍了张照发给刘达蒙,他在刘达蒙回复来的一串“我操”中,心情愉悦地拦下一辆出租车。
牧一丛家在哪个小区,漆洋知道。
他到了小区门外才打开纸条确认楼号,10栋302。
这小区是个老小区,以前是什么厂的职工宿舍。
漆洋琢磨着牧一丛家那辆奥迪,有点怀疑这张纸条的准确性。
站在302门口,他敲了两下门,打算只要超过30秒没人出来,就下楼去网吧。
在心里默数到18,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牧一丛一身睡衣站在门口,苍白着脸,看见漆洋就皱起眉头:“怎么是你。”
“以为我想来啊?”漆洋说。
“滚。”牧一丛说。
漆洋没搭理他,视线越过牧一丛的肩膀,望向房内狭小的玄关。
牧一丛住的这间房子,空得有点儿不像个家。家具应有尽有,可生活气少得可怜,连拖鞋都看不见第二双。
不过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客厅地板上摊开的一堆课本。
皱巴巴的页面,地板上浸开的水渍,明显是被水泡过。
联想到昨天刘达蒙发来的照片,漆洋开口问:“你书包被扔湖里了?”
附中校园内有个人工湖,就在操场后面,湖虽然浅,但每年总会掉进去几个不长眼的学生。
没人说话,牧一样攥攥门把手,胳膊一抬就要摔门。
漆洋伸过去一只脚,卡进门缝里。
“我再说一遍。”牧一丛望着他的眼睛,缓慢地又一次开口,“滚。”
漆洋恶劣地笑了:“求我啊。”
他赌牧一丛不敢真关门夹他的脚。
生病的人什么机能都慢半拍,所以漆洋已经在脑海里十分自信地规划好,牧一丛如果朝他挥拳头,自己朝哪个角度偏偏头,就能完美帅气的避开。
结果下一秒,门板骤然关合扇起的气流、门锁尖锐的摩擦声,伴随着右脚被猛烈夹紧引发的剧痛,像一枚钢针,直直从漆洋脚底贯穿到颅顶。
他朝牧一丛肩上狠狠砸了一拳,牧一丛向后踉跄一步,松开门把手。
漆洋面色扭曲地蹲下身,疼得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冷汗一层摞着一层直往外冒。
操他妈的,赌错了。
第16章
老吴赶到医院,进门时神色还带着焦急,看见漆洋和牧一丛坐在那儿,一个脚上打着绷带,一个手上扎着点滴,脸色一个比一个黑,就没忍住笑。
“怎么回事,”他弯腰观察一下漆洋脚上的护具,“让你去探望病号,怎么自己还负伤了,你俩打架了?”
漆洋的右脚挤压性骨裂。
他臭着脸不说话,老吴又伸出手想往牧一丛额头上探,牧一丛转转脖子躲开了。
“怎么到医院的?”老吴又问。
“驴驮来的。”漆洋说。
牧一丛转过黑眼珠瞥他,嘴角隐忍地抿了抿:“我背他来的。”
“你俩真有意思。”老吴反手摸摸自己头顶,“先坐着吧,我去问问医生。”
他前脚刚出去,邹美竹踩着双细高跟,慌慌张张地赶过来,手里的遮阳伞都没收。
“怎么回事啊洋洋?”她看见漆洋架在凳子上的脚就发出尖叫,“脚怎么断了?”
“没断,骨裂。”漆洋有些挂不住脸,“谁让你过来的妈?”
“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我就过来了。”邹美竹心疼坏了,蹲在地上盯着漆洋的脚直吹气。
“你过来漆星呢?”漆洋有些想皱眉。
“在家呢,”邹美竹说,“没事,我把星星锁卧室里了。”
漆洋的脚被夹烂都没怎么想骂牧一丛,毕竟人家说了几遍滚,自己被夹也算活该。
但看着邹美竹这缺心眼儿的模样,他是真有点儿想骂人。
亲妈骂不了,所以他直接转脸瞪向正打量他们母子的牧一丛:“看你大爷呢?”
邹美竹这才注意到还有个学生。
“哟,是洋洋的同学吧。”她看看牧一丛挂着的药瓶,“发烧啦?怎么自己一个人。”
牧一丛对邹美竹礼貌地点了下头:“阿姨好。”
“你好。”邹美竹像对待两个幼儿园小孩儿似的,“在学校你们两个要互相照顾哦。”
牧一丛一愣,尴尬地点点头。漆洋闭上眼皮,白眼仁儿都快翻到天上了。
有用没用的废话说了一车,老吴一回来,邹美竹又尖叫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吴老师,孩子好好的去上学,怎么脚还裂了?”
“您先别急。”
老吴也有点儿心虚,毕竟是他支使漆洋去看望牧一丛,才出这么档子事儿。
“我也是刚到,跟医生确认了一下漆洋没什么大问题,石膏都不用打,戴两周护具避免挤压,就差不多能恢复了。”
“两周?”邹美竹算算日子,更心疼了,“那不是半个月吗!”
老吴讪笑着跟邹美竹解释清楚原委,然后才腾出功夫问漆洋:“到底怎么回事?”
“你又和同学打架了?”邹美竹竖起眼睛。
“没有。”脚痛得发烫,漆洋被他们吵吵得烦上加烦,“门夹了一下,又不是多大事儿,能不能别问了?”
牧一丛有些意外,抬眼看向他。
没有向老吴和邹美竹告牧一丛的状,不是漆洋大度,是他觉得丢人。
所以趁老吴和邹美竹说话,他用口型对牧一丛轻轻说了四个字:给我等着。
漆洋的骨裂确实不算太严重,起码还能垫着护具用脚后跟走路。
但邹美竹还是跟老吴要了一星期的假,要让漆洋在家把脚养得差不多,再看看能不能去上学。
牧一丛那边由老吴看着,漆洋跟着邹美竹直接回家,刚坐上出租车,刘达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在哪玩呢洋子,”刘达蒙咋咋唬唬的,“军训结束了,我和崔儿找你去啊?”
“玩个蛋。”漆洋在护具里动动脚趾头,“骨裂了,回家待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