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校内斗殴事件,学校选择报警处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儿,根据刘达蒙描述,一中的赖家豪上周六联系他去帮忙干仗,揍的人是黄毛认的干弟弟,所以被黄毛找到学校来报复。
学生打架的事件派出所没少处理,但这回牵扯到两个学校和社会闲散人士,还破坏了附中的校内设施,又给学生造成了伤害,听起来就相当恶劣了。
从校领导到纷纷赶来的学生家长,再加上那帮蹲在地上的黄毛,整个派出所大厅叽叽喳喳,热闹得像个公交车站。
不过被叫来的学生家长都知道自家小孩什么德性,一个个先逮着孩子骂,倒也没有大吵大闹要学校给说法。
刘达蒙做完笔录下来,先跟漆洋道歉:“不好意思啊洋子,缝针的费用我过两天拿给你。”
“赖家豪找你去打架怎么没告诉我?”漆洋问他。
“我寻思没多大事儿,”刘达蒙满脸无语,“本来也没什么事,跟一中的学生有什么好打的,都他妈呆子,就骂了几句。谁知道那狗日的从哪整个哥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漆洋后背心突然被狠狠蹬了一记,踉跄着扑出去好几米,脑门儿险些磕在墙角上。
漆洋冷着眼回过头,对上了漆大海比他更狠恶的脸。
“一天他妈的一点儿心不给老子省。”漆大海骂了一句,抬脚还要踹。
几个老师忙去拦他,七嘴八舌地劝他有话好好说别揍孩子,刘达蒙拉着漆洋,傻着脸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你干仗爱用腿看来是随爹啊?”
这是漆大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教育漆洋,也是漆洋从小到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挨这个爹的揍。
他在漆大海脸上看到了以前没见过的烦躁和恼火,却隐约感觉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儿,漆大海只是借着踹他在泄愤。
民警站起来呵止,漆大海直接推开拦着他的老吴,过去和民警说了几句话。
小民警看看漆大海,又看看漆洋,把漆大海带到里间去了。
漆洋看见漆大海和一个看着像所长的人握了握手,出来后又直接去找校长。
在这个过程里,漆大海的手机一直在响,没停过。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对校长说:“您随意处理,给漆洋记过停课,我们都听学校安排,破坏的东西该是什么数我们赔。我这儿还有点急事,这小子就交给您了。”
漆大海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地踹了漆洋一脚,风风火火地就这么走了。
走之前还指着漆洋又骂他一句:“回家让你妈收拾你!告诉她我晚上不在家吃了。”
这场闹剧最后究竟如何处理,漆洋不清楚。
因为他直接被停了半个月的课,在家停课期间还得写三千字检查。
唯一知道的是刘达蒙比他严重,停课一个月加记过。崔伍和其他几个人还行,没受处分,只是被校内通报批评。
邹美竹也没像漆大海说得那样收拾漆洋,她看到漆洋胳膊上缝的针,只会尖叫。
听说漆洋被漆大海在派出所踹了,她还心疼得不行,直接打电话把漆大海臭骂了一通。
漆洋懒得听她咋呼,胳膊的后疼劲儿上来了,他关上门回卧室想睡一觉。
刚换掉身上血呼啦嚓的衣服,手机在床上震了震。
漆洋耷着眼皮扫过去,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短信,发件人竟然是“儿子”。
牧一丛:我在小区外面。
隔了几秒,跟来一条新短信:出来。
又过几秒,又发来一条:出来一下。
第20章
漆洋看了会儿那三条短信,拨开窗帘往外面扫一眼。
夏末秋初的晚上九点半,街道上依然热闹,散步遛狗放学的学生,小区门外进进出出,除了卖各种小吃的摊贩,漆洋连个眼熟的鬼影都没瞅见。
但牧一丛不会为这种事忽悠他。
这点漆洋很清楚。
牧一丛没这么无聊,就是不知道这会儿突然来找他是要干嘛。
想了会儿,漆洋把手机揣进兜里,开门下楼。
走到小区门口,他在路边的大梧桐底下看见了牧一丛。
牧一丛还穿着校服,应该是晚自习刚放学,直接从学校过来。
他挺挺拓拓地立在树下摁手机,耳朵里在听歌,白色的耳机线顺着肩膀和领口蜿蜒下来,在手指上松松地绕了一圈。
这人高高瘦瘦的模样确实顺眼。
漆洋不太爽地承认。当个跟自己齐名的破校草确实够格。
如果性格不那么招人烦的话。
像是感应到什么,牧一丛朝这边转过头,看见了杵在小区门外的漆洋。
他稍稍站直了身子,面向漆洋的方向。
漆洋套着一件简单的卫衣,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和牧一丛面无表情地对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有事?”他直接问牧一丛。
牧一丛应该也是有些别扭,望了漆洋几秒,才把视线下移到他的手臂上。
“胳膊怎么样了。”牧一丛问。
“7针。”漆洋说。
牧一丛不说话了。
漆洋盯了他一会儿,反问:“你就来问这个?”
又过了几秒钟,牧一丛看着他开了口:“今天谢谢了。”
漆洋能想到牧一丛趁他弱要他命,赶着过来跟他打一架,都想不到牧一丛能蹦出这么一句来。
他还专门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听错,观察牧一丛的神色,看人脸上有没有异样,是不是故意来取笑他。
不过牧一丛说完这句就转身要走,应该确实就是冲着道谢来的。
“有病啊?”
漆洋一句话又把牧一丛喊停在原地,转过脸朝他看。
“你不会觉得我是为了帮你挡板凳才缝针的吧?”
漆洋脸上带着对牧一丛淡淡的嘲讽,以及对自己受伤的不以为意,实则心里一阵不爽。
具体因为什么不爽,他说不上来。
反正看到牧一丛这么坦然地来向他道歉他就不爽——只要是牧一丛,他就是不爽。
但很久以后,他回想起那天的不爽,其实应该是不舒服。
不舒服牧一丛故作清高,以德报怨。
明明知道自己在学校里遭受的那些事儿,跟他漆洋脱不了关系,却还能因为挡一板凳这种屁事儿来道谢。
逼全让这人装完了。
牧一丛看着漆洋这好赖不分的模样,不仅没生气,连个反应都没有。
只是他那熟悉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底,带着嘲讽的,懒得和傻子争辩一般的眼神。
正好一辆空的士过来,牧一丛抬抬胳膊,坐进车里走了。
车还没到小区楼下,他手机一震,进来一条短信。
漆洋:真不好意思以后我的早饭你来带。
牧一丛攥着手机看了会儿,第一次以交流的形式给漆洋回复:不是停课了?
漆洋:我停一辈子?
牧一丛那边没再回复,漆洋转着手机等了会儿,在小区门口买了个烤猪蹄。
恢复上课的那天早上,漆洋刚到教室,抽了两张纸正在擦桌上的浮灰,牧一丛从他们班窗户外面经过,朝漆洋桌上扔了一兜早点。
真的是扔,茶叶蛋磕在桌上“啪”的一下,漆洋还以为有人往他桌上投弹了。
他朝外面瞥一眼,牧一丛拎着另一份一样的早点已经走远了,任维跟在后面有些惊讶地小声问:“你是给漆洋带的饭啊?”
漆洋拎起袋子看一眼,俩包子配俩蛋。
也不知道配个喝的。
崔伍算着漆洋复课的日子来找他玩,正好看到这一幕。
“什么情况啊洋子?”他趴上窗台愣了吧唧地问,“牧一丛给你买早饭?”
漆洋没接话,分了一个茶叶蛋给崔伍,崔伍磕了磕,剥开吃了。
刘达蒙从崔伍那得知了牧一丛带饭的事儿,大课间就把电话拨了过来。
“啥意思洋子,”他和崔伍一样,费解得不行,“牧一丛给你带饭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漆洋反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