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星出来后,他在人店里又买了两瓶水, 漆星望着冰淇淋拍了拍冰柜, 漆洋给她拿了一支。
“你去一趟吗?”回到车前, 他将水抛一瓶给牧一丛。
牧一丛一直看着他,眼里似乎有挺多思绪, 但什么都没说,只示意不用。
漆洋喝了口水, 给漆星把冰淇淋纸撕开, 自己靠在车身上点了根烟。
“等她吃完再上去,不然淋得满哪都是。”他对牧一丛说,“等会儿你带她在后面,我开会儿。”
一大早出门的时候漆洋还穿了件外套, 这会儿太阳起来了, 晒得还有点儿想眯眼。
他咬着烟抻了个懒腰,胳膊还没放下,右手腕被牧一丛擒了过去。
漆洋对于捉胳膊都快有条件反射了,差点儿以为这人疯了, 想在大庭广众下做什么。
但牧一丛只是拎着他的胳膊看看,视线扫过漆星留下的掐痕,用拇指抹了一把漆洋小臂侧面的缝针疤。
当年附中食堂干仗,他帮牧一丛挡飞来横椅留下的疤。
“你还记得呢?”漆洋接上了刚才带早饭的话题,笑笑,“那会儿就因为这一下,给我带了个把月的饭。”
“七针。”牧一丛说。
“记性还挺好。”漆洋横过手臂自己数了数,“我都忘了。”
“当时还说不是为我挡的。”牧一丛看着他。
“现在我也这么说。”漆洋收回胳膊弹弹烟灰,那股习惯性挑衅的劲儿又上来了,“你都追家楼下道谢来了,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这么说牧一丛也不反驳,笑一下,转脸去看漆星。
漆星照旧是几口的量,嗦喽两下冰淇淋觉得冻牙,又往漆洋手里塞。
漆洋嫌她啃得埋汰,弹了小女孩一个脑瓜崩儿,扬手把冰淇淋扔垃圾箱里:“上车。”
这次去医院比前几次折腾得久一些,漆洋和牧一丛交替着开车,中途吃了个饭,多花了一个来钟才到别墅。
懒劲儿这东西就是惯出来的,带着邹美竹和漆星来,什么事都得漆洋做,忙得根本顾不上累。
今天有牧一丛帮着分担,他反倒感觉浑身乏,往沙发里一砸就不想起来。
漆星来这儿倒是越来越习惯了,自己开箱子翻出她做手帐的一堆东西,往小桌上一趴就开始贴贴画画,跟上班似的。
牧一丛打电话叫完餐,看见漆洋望着漆星出神,开口问他:“累了?”
“有点儿。”漆洋往上坐了坐,弯腰将两只手肘支在膝盖上,用掌心搓了把眼。
“上去睡会吧。”牧一丛摁着他的后脑勺揉一把,揉狗似的那种手法,“餐到了喊你。”
累的时候就不能动睡觉的念头,不琢磨还能挺,一想到睡觉,眼皮就沉得抬不起来。
他也没上楼,蹬掉拖鞋横着往沙发上一砸,随手拽了个靠枕垫着:“我就在这眯一会儿,没在家里,漆星得看着我。”
漆星听见喊她的名字,拨拨头发,转脸瞅漆洋。
“玩你的。”漆洋冲她抬下巴,“哥睡一会儿。”
牧一丛在一楼的空房间拿了条小薄毯,远远的往漆洋身上一丢,漆洋没反应过来,被毛毯扑了半张脸。
他胡乱拽着裹了裹,侧身躲着光,把脸埋沙发里。
这一觉按说应该是睡不踏实的,牧一丛收拾东西,漆星画画,虽然都有意无意的降低了音量,但各种微小的动静还是避免不了。
漆洋昏昏沉沉的听着,竟然不知不觉睡熟了。
再睁开眼,是因为钻进鼻腔里的饭菜香气。
头顶那一排小侧灯不知什么时候被牧一丛关上了,客厅的大灯也被调成了暖光,漆洋睡得浑身发暖,眯瞪着眼缓了缓神,才想起自己在哪。
他转个身,漆星蹲在他身边扑闪着眼,安静地看他。
“……吓我一跳。”漆洋推推她的脑门,漆星习惯性的躲避对视,拽拽漆洋的胳膊。
牧一丛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给漆洋端了杯水:“吵醒了?”
“香醒了。”漆洋盘腿靠坐起来,接过杯子抿一口,“现在几点?”
“十点多。”牧一丛说,“没睡多久。”
“啊。”漆洋应一声,弓着背伸懒腰,他这一觉睡得熟,是那种上学时候在课堂上补觉的舒服,感觉浑身清爽,“怪不得漆星喊我。”
“饭带她吃过了,你送她去睡觉。”牧一丛交代,“然后下来吃你自己的饭。”
漆星到点睡觉的习惯雷打不动,而且稳定要睡在三楼那个房间。
漆洋检查了一圈,把尖锐的东西都收走,盯着漆星洗漱时,发现她手指甲似乎变短了。
“又啃指甲了?”他捞起漆星的手观察,没有乱七八糟的咬痕,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甲面干净清爽。
漆星跟着漆洋往自己手上看,像告状似的,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啊。”
“啊。”漆洋故意学她说话,想到牧一丛趁他睡觉,捉着漆星的手一本正经给她剪指甲,没忍住笑了出来。
“疼吗?”他问漆星。
漆星眼球骨碌碌转,把手收了回去。
收回去就是不疼的意思。
“不疼没事。”漆洋把她窝起来的睡衣领口拽好,“去睡觉吧。”
回到一楼,漆洋嘴角仍勾着笑。
他来到厨房,牧一丛在料理台前热汤,手法看着就不娴熟。
“怎么偷摸剪小孩指甲。”他甩掉拖鞋,在牧一丛小腿上蹬了蹬。
牧一丛头都没回,背过手很精准地拽过漆洋的右胳膊,在他被漆星留下指甲印的位置亲了亲。
指甲印早就消失了,漆星又不是金刚狼,掐也掐不疼。
但牧一丛覆盖在他手臂上的亲吻,却沿着胳膊的脉搏一路向上,让漆洋心口有种说不来的隐隐作烫。
他凑过去看看汤锅,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闻味儿。
“没规矩。”牧一丛轻轻“啧”他。
“你最有规矩了。”漆洋吹吹汤,跟他拌嘴,“干得全不是人事。”
“怎么了。”牧一丛把上漆洋的腰,把他往旁边流水台上推,两手撑着台子将人拢在自己身前,“哪件事冒犯到你了。”
“别闹啊。”漆洋嘴上说着,人却举着勺子没动,“等会儿弄你一身。”
弄一身这话,听在这种状态下的两人耳朵里,是会很自然往歪了想的。
牧一丛盯着漆洋,不退反进,侵略意味十足地吻上他的太阳穴,顺着额角的曲线轻轻啄吻到眼皮,低声说:“欢迎。”
人不要脸起来,那真是一点儿招都没有。
漆洋的眼缝被温热地亲吻,睫毛一扑棱,差点儿没拿稳勺子。
这口汤这会儿肯定是喝不进嘴了。
他索性连汤带勺往水池里一丢,正准备和牧一丛好好辩论,手机突然在客厅响起来,炸了漆洋一跳。
他忙推开牧一丛去沙发一通翻,从夹缝里把手机拎出来,来电人是邹美竹。
“妈。”漆洋摁下接听,喊了她一声。
“儿子啊。”邹美竹那边稀里哗啦乱响,一听就是在打麻将,扯着嗓子问,“到了吧?”
“嗯。”漆洋顺便摸出烟盒点烟,“到半年了。”
“哎呀——”邹美竹开了免提,一桌人都笑了。
有个漆洋听着耳熟,但想不起是谁的阿姨,嘎嘎乐着说:“洋洋这臭小子,还是这个脾气。”
“一天可能气我了。”邹美竹跟着睁眼说瞎话。
邹美竹打电话来也没别的什么事,她早上还嚷嚷着不能跟着漆洋一起去不放心,去医院送完饺子回来,就打麻将打到忘我,都晚上十一点了才惦记起俩孩子在外地。
“一路上还好吧?”她意意思思地问漆洋,“漆星怎么样?”
“已经睡了。”漆洋说,“没什么……”
他想说没什么事,话还没说完,背后就贴上牧一丛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