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星黎晕得难受, 闻言僵硬地抬起手,轻按了一下钝痛的后颈,转头看向Anna。
“……什么?”
Anna早就把自家领导纳入了好朋友的范畴,见储星黎这副样子, 她不禁又担忧又心疼。
早知道就不该听小储总刚刚说自己没事的话,执意打120急救中心的电话就好了。
小储总虽无外伤, 但这个状态,分明该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才行。
至于来者何人,小储总本人都不在意, 她就更不必在意了。
“你好,是星黎的助理吗?”裴嘉年的语气一贯温和有礼,面对一脸防备着自己的Anna, 他也不甚在意, 依旧轻笑着朝她打招呼。
Anna一边把手伸进包里拿出手机, 一边朝裴嘉年点点头:“是的,我是小储总的秘书。”
看着裴嘉年的眼神,Anna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总觉得面前这人帅归帅, 看着温柔归温柔,可他的笑容没有直达眼底。
始终在探究着别人的心思似的。
仿佛……确认自己真的是小储总的助理之后,态度才变得全无戾意。
“星黎,”裴嘉年尝试着开了一下车门,发现已经被储星黎锁死,就又敲了敲车窗玻璃,“星黎,你把门打开,我需要看看你的情况。”
车窗玻璃留有一丝缝隙,裴嘉年尝试着用手指卡住那条缝隙,向下摁了摁车窗。
储星黎靠在头枕上,意识浑浊。
他虽然晕,但还是能看到裴嘉年的动作。
神志恍惚间,储星黎感到十分意外。
……裴嘉年是医生。
医生最怕手受伤。
他为什么要冒着被崩裂的玻璃划伤手的风险,也要把自己从车里拉出来?
“哧——”
左后方传来尖锐的刹车声,打断了储星黎的思绪。
裴嘉年比储星黎的反应快一些,立刻转过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要跑!”Anna急得不行。
可她压根儿没法动,一方面不敢下去追人,另一方面又要照看显然状态不对劲的小储总。
裴嘉年见状,迅速收回正在摁车窗的手,转身就朝着那准备仓皇逃窜的男人驾驶的车追了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
Anna心里感激得不行,立马松了口气。
然而刚追几步,裴嘉年就停下了脚步。
Anna也紧忙下了车。
她知道这件事跟这位先生没关系,自己不能怪他没有继续追车。
但是……就是觉得有点儿遗憾没追上,只能后期通过警力再去进行抓捕。
“不用追了,”裴嘉年笑了一下,“他肇事逃逸。”
比警方从车祸现场带走他的罪责要更重。
Anna看着他。
突然觉得他的笑容固然好看,可细究却有些渗人。
“咳……”
要不是因为裴嘉年的到来,储星黎是想硬扛着这习以为常的晕眩感,等配合完警方调查就先回家休息的。
倒不是他讳疾忌医,只是反骨仔的那股犟劲儿突然上头了。
储星黎始终都厌恶着自己这具脆弱多病的身体,总想着如果自己对待它刻薄一些,会不会真的变得皮实一些。
不再那么容易生病。
储星黎想着找手机,可他眼前一阵一阵地发花,手上也没有力气。
缓了半天,他努力地偏转过脸,想要让Anna帮他找手机,却头晕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嘉年已经回到车边,从副驾驶位置上了车。
他伸长手臂打开了储星黎那边的车门通风,又探身过去放倒座椅,近距离地查看着储星黎的情况。
“星黎,我现在就让医院派车过来。”
储星黎低垂着眼睛,被裴嘉年捧着后脑,才堪堪能睁开眼睛看人。
他想自己大概是要彻底晕过去了。
否则为什么能从裴嘉年的眼中捕捉到那么浓重的担忧意味。
“……康储,”储星黎艰难地握住Anna的包带,声音低弱,“Anna,康储。”
要躲开裴嘉年,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在储星黎的坚持下,Anna便没有听从裴嘉年让她等一下的话,果断报了康储的急救。
储星黎在迷迷糊糊间,听到裴嘉年向Anna询问了出事时的细节。
面对这种无法改变的客观事实,Anna也没瞒着裴嘉年,尽数向他说明清楚。
毕竟她一会儿要跟着小储总到医院,而这个人到底是小储总的朋友,怎么说应该也能帮上一点忙。
裴嘉年陪着储星黎和Anna等到急救车到了,又替储星黎和Anna向警方叙述了那男人蓄意造成追尾、危险驾驶并且肇事逃逸的过程后,就跟着警察一起上了车,去警局配合笔录。
*
头痛使然,储星黎即便苦苦强撑着,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状态,却也还是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熟悉的病房里。
……是康储医疗专属于他的VIP病房。
储星黎:“……”
“滴——”
“滴——”
“滴——”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储星黎微微转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矮沙发上的自家大哥。
“大哥?”
他昏迷的时间有点儿久,刚醒过来,一开口说话,嗓子难免会微微发哑。
储涟卿正在手机上处理非常要紧的事。
由于不能让母亲和大姐知道星黎出事故的消息,所以储涟卿刚一接到康储医疗这边的电话,就立刻赶了过来。
同时交待相关负责人不必再联系任何储家的人,尽可能地对他父母和大姐保密。
“怎么样?”储涟卿听见小弟的声音,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病床边,把手掌覆在储星黎的额头上,轻轻地碰了碰。
储星黎的发际线不高,大哥这一下很容易就把他的额头连带着一部分眉眼都覆在了掌心里面。
眼前霎时一片黑暗。
储星黎眨眨眼睛,睫毛刮蹭着大哥的手掌心,诚恳道:“……大哥,我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颅脑损伤?”储涟卿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到是自己的手掌覆盖面积过大的原因。
他急忙用另一只手按铃。
刚按完就反应过来,把手从储星黎的眉眼处往上移了移,轻揉了一把储星黎的发顶,低声斥道:“小混蛋。”
储星黎匪夷所思,勉强抬起一只手指指自己:“……我?”
“别动,”储涟卿按住储星黎还在输液的手,“好好躺着。”
“Anna呢?”储星黎是个负责任的领导。
他很不放心在自己晕过去之前,Anna跟裴嘉年单独相处的那一小段时间。
储涟卿揣起手机:“她没事,我已经让司机送她回家了。”
储星黎的记忆力断断续续。
醒了这么半天,才想起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个肇事者……”储星黎拉了拉大哥的西装下摆,“千万别放过他。”
储涟卿把小弟的手放回到被子里盖好,光是复述那边传过来的话,都觉得想笑:“他说愿意赔钱,多少钱都行。”
病房门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