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林静静地在他怀里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依旧没有袭来,他咬了咬嘴唇,问了个已经有答案的问题:“玹哥,我们可以领证吗?悄悄摸摸的就行。”
纪槿玹没有回答。
絮林支起半个身子,伸手去摸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闭着。
他已经睡了。
絮林缓缓收回手,他在漆黑的屋子里睁着眼坐了许久,随即低下头,在纪槿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他重新枕回纪槿玹的颈窝,呢喃着道:“好,没关系。”
三天一晃而过,到了纪槿玹离开的那天。
出门时,纪槿玹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放在玄关处的戒指盒里。
絮林瞧了眼,没说话,默默给他打好领带。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去索吻,只是帮纪槿玹仔细地理了理衣领,送他出门。
纪槿玹坐上了那辆他从未见过的新车,絮林瞄了眼后视镜,上面空空如也,什么挂件也没有。
他突然问了一句:“原来那辆呢?”
“发动机有些问题,不开了。”纪槿玹说。
闻言,絮林点点头,淡淡地笑了笑。纪槿玹以为他会说什么,但絮林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自那之后,絮林履行着他的诺言。
他不会频繁地给纪槿玹发消息,哪怕再想他。
他每天只会发一条,但字数很多,像写日记一样,将一天的量全部挤在一条信息里发出去。
他想着这样,既不会打扰到纪槿玹,也能让纪槿玹知道他每天做了什么。
纪槿玹不在的日子,他除了去山里闲逛,有的时候也会一个人在影音室里看电影。
最常看的,就是他和纪槿玹结婚前在电影院看的那一部。
看了很多遍,都能清晰地背出里面的每一句台词。
纪槿玹依旧很忙,隔几个月回来一次,偶尔停留两三天,偶尔刚回来不久就离开。
很快,天气渐冷,到了除夕。
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年新年。
絮林一直期盼着和纪槿玹过年。在学校的四年,每次新年都是他一个人过。
这次终于有人能陪他了。
除夕那天,他从早上开始就在忙活,布置着他和纪槿玹的家,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忙活到晚上,一直等着纪槿玹回来。
天色黑了后,他坐在门口台阶上,裹着围巾,期盼着能看到山路尽头出现一抹为他而来的灯光。可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纪槿玹始终没出现。
秒针越过十二点的那一刻,除夕过了。
新的一年开始了。
他以为一年一次的除夕,这么重要的节日,纪槿玹肯定会回家来。
却原来他忙得连过年的时间都没有。
门口坐了太久,絮林冻得指尖发僵,他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吸了吸堵塞的鼻子。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一天一次的信息已经用完了。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但今天是除夕,应该也可以有个例外吧。
絮林用通红的手指按着屏幕,给纪槿玹发过去一条:“新年快乐。”
叮。
放在桌面的手机响了一声。
纪槿玹掀了掀眼皮,没有动。
他的脸色苍白,戴着止咬器,额上都是冷汗。他整个人被强行困在身下的椅子上,手腕和脚腕都绑着严严实实的绑缚环,将他的腕子勒出血痕。
纪槿玹脚下散落着十几个抑制剂的空瓶,胳膊上针眼密布,严重的地方已经充血成一片乌青,针孔正往外渗血。
手腕上的手环滴滴滴急促告着警,血红一片的屏幕终于在坚持五天后逐渐恢复成绿色。
这间密闭的房间连窗都没有,只有一扇上着密码锁的隔绝门。纪槿玹看向天花板的监控,吐出沙哑无力的三个字:“可以了。”
外面传来输密码的声音,门打开,黑着脸的宗奚走了进来。
他给纪槿玹解开手脚上的束缚,纪槿玹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他仰起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喉结滚动着,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宗奚瞧着他:“你这样下去怎么办,你的易感期越来越不稳定,”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空瓶子,“这些抑制剂现在对你都不起什么作用,你这次能强行熬过去,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纪槿玹没有睁开眼睛:“我在想办法了。”
宗奚讽道:“什么办法?你还在想那些不切实际的计划?你觉得你能超越你爷爷,制造出一款S级用的kw-0304吗?”
“为什么不行。”纪槿玹说,“我不是已经研发出来了吗。下次,我会用新的抑制剂来试一次。”
宗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些都是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的试用品,有什么毒副作用你自己都没搞明白,安全性都还未可知,你就用在自己身上,不怕自己给自己弄死?”
“……你是把自己当小白鼠?”
纪槿玹受了五天的折磨,血色一时间也无法恢复过来,他张了张干燥惨白的嘴唇,无所谓地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当了,有经验,死不了。”
宗奚:“……你倒不如干脆直接找个Omega,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话音刚落,纪槿玹睁开眼睛。
第25章 我不需要Omega
幼年频繁的人体实验让纪槿玹对抑制剂产生了抗药性,也让他的腺体功能发生了紊乱,一般的Alpha一年一次易感期是为正常,而纪槿玹一年会高达三次,每一次易感期,他都得打超出常人数倍的抑制剂来将体内汹涌的热潮强行压制下去。
随着年龄的增长,纪槿玹每次易感期之间的间隔也在逐渐缩短,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抑制剂只是压制,并不是根除。他需要的是标记一个Omega,将他体内积攒的信息素释放出去,而不是把那些急需找到出口的东西死死困住。强行压制自己的本能,只会导致他的腺体功能不可控地一步步走向溃败。
长此以往之下,他的身体内部就像是一块吸饱了水的气球,各个血管神经已经充涨到极致,早晚有一天,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就会使它破裂。
道理宗奚懂,纪槿玹自然也懂。
但纪槿玹除了被检测出信息素级别是S外,似乎是个假的Alpha。他对Omega不感兴趣,或者说,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
他像个绝情绝欲几千年的和尚。
果不其然,宗奚听到纪槿玹开口:“我不需要Omega。”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道:“手机。”
宗奚哼了一声,“每次都这样,说到这个就换话题,你敷衍我可以,我看你爷爷命令你的时候你怎么敷衍。”
宗奚帮他拿了桌上的手机递过去,纪槿玹看了眼屏幕上絮林发来的消息,一怔。
“今天什么日子?”
宗奚一听,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除夕啊。你还说,要不是你,我至于大过年的还在这里陪你?”
除夕。
纪槿玹起身,眼前一黑,晃了两晃,扶住桌沿才稳住了身形。
宗奚想要扶他的手架在半空,见状又放了下去,道:“身体不好就好好歇着,现在干什么去?”
“……”纪槿玹没说话,闭眼缓了会儿,等脑袋里那阵眩晕过去之后,他面无表情地走出了这间隔离屋。
云淡风轻,步履平稳,他依旧是之前的纪槿玹。
开车驶离二十分钟后,山路上,他收到了秦屿的信息。
屏幕上,是每隔一周秦屿都会发来的诊断报告。
最新一条,也就是刚刚发的那条:
“絮林先生脸部因烧伤而导致的红斑已经恢复大半,增生的疤痕也通过机器治疗正有明显好转,坚持治疗下去,差不多再要一年的时间就能全部祛除。”
手指停留在这段信息上方,片刻过后,纪槿玹将手机随手扔到副驾。挡风玻璃外的夜色黑黢黢的,打出去的车灯被无边无际的墨色吞噬,无法照亮前路。
纪槿玹拧着眉,在某个时刻猛打方向盘,车胎疾速磨过路面,安静的山林里响起刺耳的摩擦声,车子霍然掉头,开往与他原定路线截然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