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他可见(6)

2025-10-31 评论

  刻意压下的遗憾折磨了他整整六年,如今好似终于可以放下了。

  絮林拿起一个咬了口。和记忆中一样的甜味。

  他低着头,仔仔细细地认真地吃完了这一盒草莓。蒲沙就坐在他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吃。

  在这样吵闹,可以说是破旧的小院子里,絮林却仿佛抓到了自己终于找回来的某种失而复得的东西。

  喉咙里突然像是哽了一块东西,叫他呼吸不畅,眼睛涨热,他在失态之前一脑袋枕在蒲沙肩膀上,像小时候一样对他撒娇:“谢谢爸爸。”

  蒲沙说:“别瞎喊。”

  “那谢谢妈妈。”

  他一开口,桌上一群人都跟着他一口一个妈妈一口一个爸爸,把蒲沙喊得一个头两个大。

  蒲沙无奈地弹他的额头,“你看看,你一回来,都跟你乱叫了。”

  酒过三巡,一行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或躺或趴在蒲沙的院子里横了一地。

  蒲沙见他们这样知道今晚全都走不了了,认命地拿着毯子一个个给他们盖上。

  絮林席间也喝了不少,再加上回来的路上没休息好,酒意一蒸,也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了。

  蒲沙绕到他身后给他盖衣服的时候,动作一顿,上扬的嘴角慢慢垮下来。

  他看到絮林的衣领后方,露出了一块小小的方角。

  一股没来由的不安情绪瞬间爬上他心头。

  他颤抖着手,轻轻扒开絮林的后领,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登时瞪大了双眼。

  絮林的后颈上,贴着一块抑制贴。

  那是Omega才用得到的东西,可是絮林,絮林分明是——

  絮林睡得不沉,察觉到脖子后面有异样的触感,骨子里那抹消不掉的痛楚顷刻间潮水般袭上四肢百骸,他想也没想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后颈,噌的站起身来,面上是丝毫没有掩饰过的恐惧惊骇,如临大敌的模样。

  像是这种事他已经遭遇过无数遍。

  他这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和蒲沙震惊的眼神对上,絮林才反应过来。

  他已经回来了。

  那些噩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可是,蒲沙发现了。

  回来之后,絮林就找机会换了一件高领的衣服,目的就是为了挡住这块东西,他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特别是被蒲沙。

  “……”蒲沙缓了许久,从絮林的反应里瞧出了端倪,他嘴唇开开合合,好半天,才能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絮林,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

  絮林紧咬着牙,嘴唇怎么都撕不开。

  他说不出口。

  蒲沙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无意觑见了什么,耳朵里嗡的一声,——他的无名指根部有一圈皮肤颜色比周遭肤色略浅。

  那是只有长时间戴着戒指,才会留下的戒痕。

  絮林默默把手收回去,藏在身后。

  蒲沙喉结滚动,忽地生出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想,他呼吸急促,站都站不稳了:“你……你说你这六年在主城找了个工作,是不是在骗我?”

  絮林不说话,也不敢和他对视,这个样子,蒲沙便当他是默认了。

  他急得不行,刚想再问什么,瞥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人,暂时忍下不发。这里不是能好好谈话的地方。

  他慌慌张张拉着絮林来到院子的花墙边,在这里,他们的对话不会有任何人听见。

  “你老实和我说。”他抓住絮林的双肩,急道,“你在丹市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说话。絮林?”

  “我求求你告诉我,你是要我永远都担惊受怕吗?”

  “絮林!”

  絮林嘴唇翕动,半晌,在蒲沙的催促下,他似乎是妥协了。

  他坐到石桌旁的藤椅上,垂下头,撕下了脖子上的抑制贴。

  他的后颈完全暴露在蒲沙的视线之下。

  蒲沙一看清,瞳孔紧缩。

  絮林原本光滑的后颈此刻微微凸起泛红,昭示着里面有一颗AO才会生长出的腺体,而腺体上,横陈着数道重叠在一起,怵目惊心的深深牙印。

  能看得出下嘴的人很用力,多次,反反复复地在同一个地方狠咬,几乎是想要把这块藏在皮下的腺体活活咬穿。

  蒲沙腿软,撑不住,颓然地跌坐进絮林对面的椅子里。

  他和絮林对望着,絮林没有说话,默默将抑制贴重新贴上。

  夜风里,远处田中蛙声此起彼伏,路边树叶簌簌而动,聒噪恼人的蝉鸣夹在其中,一下一下揪扯着蒲沙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相顾无言,许久之后,蒲沙打破寂静。

  “谁做的?”

  “……”絮林摇摇头,没有说。

  蒲沙双手撑住额头,心力交瘁。

  一个没有腺体的Beta,不论怎么咬,都无法被标记,更不会受对方的信息素影响,变成Alpha或者Omega。

  可是絮林偏偏和普通的Beta又不太一样。

  絮林的后颈里,有一颗早已萎缩的腺体。幼年时,在体内的腺体成熟之前,他这颗腺体就枯萎了。

  一颗从根部毁坏,早就死透的种子,不管怎么浇水,施肥,都不可能再长出一寸了。

  可偏偏,偏偏就……

  蒲沙大概能理解为什么絮林脖子上的牙印会那么深,想必是咬他的人也知道这个道理,也曾失败了无数次,可就是一意孤行,不肯放弃。

  最后如愿以偿地成功。

  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能将絮林从一个Beta强制变成Omega,咬絮林的那个人,——只可能是高品阶的S级Alpha。又或者,可能还额外用了一些其他不为人知的更加残忍的方法。

  丹市那么大,他知道的,不知道的Alpha那么多,想要知道是谁,除非絮林主动说出来,不然这个秘密只会烂在他一个人的肚子里。

  一想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独自让絮林在这六年里受了那么多苦,蒲沙的心口就一抽一抽地痛。

  蒲沙心疼地将他拥在怀里。

  他想触碰絮林后颈上的伤口,抬了手,又不敢,只能放下。

  “你回来,是因为这件事?”

  絮林在他颈窝里摇摇头:“很多事。这只是……其中一件。”他说,“老师,不要告诉别人。”

  蒲沙心如刀绞,他轻轻拍打着絮林的后背,安抚着他:“好,好,我不让任何人知道。”

  蒲沙懊恼不已。他是Beta,包括院子里喝趴的这一群人全都是Beta,他们闻不到信息素,自然就没有在絮林回来的那一刻早早发现他的异样。

  蒲沙声音颤抖着问:“那个人,已经标记你了吗?”

  如果絮林被标记了,那他注定会被那个Alpha牵着鼻子走一生,永远也离不开那个伤害过他的人。这对絮林而言一定是耻辱,否则他怎么会对那人闭口不谈。

  他不能让絮林落在那个人手里。如果絮林愿意,他会带他去做标记清除手术,即便手术费很昂贵,他也一定会想办法的。

  他不会让任何人限制絮林的自由。

  谁知絮林却说:“他标记不了我。”

  “什么?”

  “我和他的匹配度,只有43.2%,”絮林笑着,语气似乎很是痛快,他低声道,“是……完全排斥的两颗腺体,他光是闻到我的信息素,都会痛不欲生。”

  絮林五指抓住蒲沙的衣服下摆,紧紧攥着那一小块衣料,目光里充斥着他压抑了许久的凶狠与憎恶。

  “我怎么可能还会接受他,被他标记。”

  “我只觉得他恶心。”

  处心积虑那么久,纪槿玹对他所做的那一切,不过一场偏执过头的无用功罢了。

  絮林确实骗了蒲沙。

  他在丹市的六年,并不是在那里工作,而是结了婚。

  六年前,他和纪槿玹举行了一场没有鲜花,没有掌声,不能暴露在天光下,无人知晓的婚礼。——如果那也能被称之为婚礼的话。

  他和纪槿玹的故事太长,长到絮林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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