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确定自己安全了,就把手机和怀表都扔了吧。”
“以后有机会……”双双停了两秒,喃喃道,“等以后有机会,说不定我们还能再见面。”
絮林讷讷道:“双双,我……”
双双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我知道。你不用觉得自己欠我什么,我帮你是我乐意,我心甘情愿。”
“虽然你不在了,以后可能就没人陪我一起骑车玩了,但也没关系。这不重要。能够认识你我就很开心了。”
她说:“你不是想要回家吗?赶快回家吧。”
“一路顺风,絮林。”
宗苧双交代完事情,很快就挂了电话。
她蹲在书房的角落,攥着手机泣不成声。
她不敢哭出声音,哭了会儿,抹抹眼泪,怕宗奚回来会发现自己来过,又偷偷地把手机放回了原位。
书房门外。
宗奚静静倚在门口,听着里面宗苧双几不可闻的啜泣声,重重吸了口含在嘴里的烟,白雾氤氲,模糊了他的神色。
絮林将手机收好,正想去双双说的厢宝码头,他此刻停在桥上,刚戴上头盔,突然发现后面远远驶来几辆黑车,速度很快,像是冲他而来。
絮林直觉不对劲,拧着油门加速驶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中事物飞速倒退,余光忽地闪过一道黑影,是开得最快的那辆黑车疾驰着超过他,车头一摆,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辆车因为惯性横停在桥面上,挡在絮林面前的必经之路上,想要逼停他。
絮林眼睛眨都没眨,捏紧刹车,车子下压放缓速度,好似准备停下。拦停他的黑车也认为大概是万无一失了,一个Alpha从车里走了出来,等着将絮林带走。
絮林就在这时突然变卦,拧着油门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猛地掉头,直接冲身后那几辆黑车而去。
高速行驶的几辆黑车见絮林逆行,且没有刹车的迹象,怕撞上他,纷纷刹停,几辆车横七竖八地歪在马路上,喇叭和刹车声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絮林借着优势,愣是从这些车子中间的缝隙里钻了过去。
但开出去没多远,那些车就反应过来,跟屁虫一样,又死死黏在了絮林后面。
絮林烦躁得牙痒痒,下了桥,想也没想,驶进了旁边的一片林子。
林中多是石子小道,供居民散步用的,絮林不熟悉路况,在一个转弯道车速过快,石子迸溅,他重心不稳,惊呼一声,连人带车从一片斜坡上摔了下去。
几辆黑车倏地停在外边,一群Alpha急急忙忙打着电筒追了过来。
看到絮林摔车,火急火燎地就跟了下去。
斜坡下方的草叶和树枝被车压得破破烂烂,一路泥土翻出,他们拨着杂乱的枯木枝,好一会儿才找到絮林的车。
车摔坏了,卡在两棵树之间,汽油滴滴答答地漏了一地。
絮林不见人影。
“快找!”
车摔成这样,就怕人也受了伤。万一磕到了脑袋或者手脚,痛晕过去了,医院就非进不可了。
一想到絮林是被他们追赶着导致受了伤——
一阵恶寒。
几个Alpha焦急地在林子里找了起来。
斜坡下方是个人工湖,春日里风景很好,会有不少人来这里泛舟,野餐露营。
几个Alpha情急之下只顾着在林子里找,没往这里看,也就不曾注意到——
湖面荡起了一道晕开的涟漪,水底翻出几个气泡。
十分钟后,湖对岸响起轻微的破水声。
夜色里,湿哒哒的絮林从水里爬上了岸,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摸了把脸上的水,回头看。
依稀还能看到对面林子里闪烁的电筒灯光。
絮林哼了一声,甩了甩水,跑了。
浑身酸痛。
一路滚下来怎么可能一点伤没有。絮林找了个地方,脱了衣服一看,身上青青紫紫,不少擦伤和淤青,有的地方还渗着血。
絮林嘶了声,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声纪槿玹,将衣服拧干,风干了会儿,又套到身上。
车没了,从保镖那里摸来的枪也在水里丢了。
不过好在怀表和手机还在。
总有办法的。
絮林看了眼地图,从他现在这个地方去厢宝码头,步行得几个小时,不过也没什么,只要不被人发现打岔,他走一晚上就能走到。
说干就干。
絮林撸起袖子,沿着地图一点点地走。他专门挑的小路,时间会相对再长一点,不过安全,很隐蔽。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的时候,絮林总算看到了码头的影子。
他的腿酸痛不已,坐在路边阴影处歇了会儿,转了几圈,找到了双双说的那家橘子水小店。
实在是很不起眼的一家小店。
不过双双本来就和丹市的人不太一样。她还喜欢吃大排档,想必橘子汽水也合她口味。
絮林等到店里没有客人在了,才进去。
他按照双双的吩咐,把怀表递向老板。老板看了眼,没接过,也没说话,只点点头,从柜台下方给他一个黑色的大塑封袋。
他什么都没问,絮林也什么都没说。
取了东西就出去了。
默契地像两个哑巴。
絮林拿着东西来到街角,躲在一个广告牌后面,拆开一看。
袋子里是一张纸质船票,还有一张ID卡。一看卡面信息,絮林噎住。
往袋子里一看,看到双双给他准备的衣服,欲言又止。
算了。
穿就穿吧。只要能走。
船票时间是下午五点半。
絮林一天都在街道不显眼的角落里猫着,警惕着,生怕看到一些可疑人员,担心纪槿玹找过来。
但好在,他今天的运气还不错。
五点的时候,絮林换上衣服,循着船票信息,找到了那艘巨大的邮轮。
过闸机时,工作人员检查了船票,将ID卡按在闸机上,絮林将帽檐压得很低,一口气不敢喘。
绿灯亮起。
絮林成功通过。
他随着人流,登上了那艘他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邮轮。
上台阶时,一旁的工作人员笑着,很绅士地朝他伸出一只胳膊:“小心阶梯,女士。”
“……”絮林将手搭在工作人员的手臂上,装模作样地借着他的力,提着裙摆,上了台阶。
邮轮很大。
共有十八层。
絮林藏身其中,就似一只小蚂蚁。
双双给他安排的房间是在十三层,阳台房,风景很好,也很隐蔽。
絮林一上船就进了房间,把门反锁。
他咬着手指,不安地等待着。
五点半,身下的船准时启航。
船开始走了,絮林才笑起来。
他走到阳台上,望着越离越远的丹市,直到丹市变成眼睛里的一粒黑点,消失不见。直到自己彻底置身在一片深邃透明的蓝色汪洋里,不由出神。
他闭着眼,仰起头,嗅闻着咸湿的海风。
是做梦吗。
他离开了丹市。
他终于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
絮林牵起嘴角,扒着阳台栏杆,深吸一口气,冲着大海嘶吼着喊了一声。兴奋的呼喊声被汹涌的海浪扑打着吞没。
他喊完了,呈大字型倒在床上。
忘了身上穿着裙子,动作过大,腰被勒了一下。
他以为衣服撕坏了,赶忙起身去洗手间照镜子。
镜子里,他穿着一身黑色暗纹及地长裙,头上是一顶带着蕾丝面纱的羽毛帽。
他怎么都没想到双双会给他准备这种衣服。
ID卡是伪造的,他现在不是絮林,而是一位叫‘Alice’的女士。
絮林扯了扯头上的假发。
这种鬼主意也只有双双想得出来。
虽然穿裙子走路不太方便,但这也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了。
在船上这十几天,他用这种身份能掩人耳目。
想到双双,絮林又拿出她给他的怀表。
双双没有再给他打过电话。
想必是宗奚看她看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