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在你心里,我到底配不配当一个人?”
纪槿玹一愣。
絮林把手放上纪槿玹的手指,用力掰扯。
纪槿玹的手指被他渐渐掰开。
“絮林!”
“在你身边当不了人,这世上自然会有能把我当人的容身之所。”
絮林恶狠狠地直视着他:“我不会当任何人的附属品。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纪槿玹,你活该没人爱。”
絮林道:“你去死吧。”
掌中温热消失的那一秒,絮林的影子沉入了下方的深海,像是消散的泡沫。
纪槿玹拔掉手上的匕首,刀口狰狞地豁着,鲜血淋漓,血不要钱的往外淌。
身后赶来的Alpha赶忙搀扶住他,着急忙慌地就要给他打抑制剂。
纪槿玹推开那些人,不管不顾就要翻过栏杆往下跳,几个人齐齐抓住他,口中嘶喊:“不行!少爷!”
“我们会去找絮林先生的!您得赶紧打抑制剂,不然会……”
七手八脚地吼着,喊着,场面乱成一团,但很快,原本还理智全无剧烈挣扎着的纪槿玹突然小了力气,他的身体逐渐软倒,一看,人已经晕了过去。
一只手默默从他的胳膊上移开,空空如也的针管落在地上。
六神无主的一群人回头一看,见到来人,纷纷松了口气。
像见到亲人似的泪眼汪汪。
“宗少爷。”
宗奚漠然地盯着满身血意识全无的纪槿玹,恨铁不成钢地别过了眼。
第58章 你怕他找到你?
絮林睁开眼睛。
一睁眼,涣散的视线缓缓清明。
面前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
简陋的木屋,熟悉的折叠床,盖在自己身上散发着清新香味的被罩。
不是做梦。
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是。那些可怕糟糕的事情都过去了。
他已经回来了。
回到了十三区,岩雨乡。
回到了他的家乡。
絮林想下床,刚坐起半个身子,针扎似的酸胀便猛地在他的天灵盖里狠凿了两下,他背脊僵直,僵了半晌才缓过来,轻轻揉起了额头。
很久没有宿醉了。
昨晚上和小胖他们喝得太多,睡了一觉人还是晕乎乎的。
低下头,瞥见枕头边上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一袋尚未开封的Omega抑制贴。
“……”絮林眨眨眼,将抑制贴拿在手里,塑料袋被他捏得哗啦响。
他拆开包装,撕下脖子上那张泡了水已经不怎么有粘性的抑制贴,换上了新的。
屋里很安静。
“老师?”
絮林朝房间外喊了两声,没有人应。
换上衣服走出房间,蒲沙已经不在家里了。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整。
这个时间点,蒲沙大概是去了学校。
客厅桌上给他留了饭,打开盖子,还是温热的。
碗旁边,蒲沙给他留了一张纸条:我去学校了。锅里煮了姜茶,记得热一下再喝。
絮林嘴角弯起,盛了碗姜茶小口小口地抿着。
他走到后门,院子里已经收拾干净,地上喝瘫的那一堆人也早就离开了。
絮林端着碗,坐到院子的花墙边,窝在藤椅里。
他望着天,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洒在他身上,从头到脚都被暖意包裹,透过皮肤钻入骨血,叫他冰冷许久的血液再次沸腾。
絮林喝了姜茶,吃完蒲沙给他留着的早饭,就去了学校。
学校门口,小胖和石头依旧在老地方。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絮林也没往里面走,和他们聊起了天。
小胖见他过来,立马乐呵呵地凑上前给他发烟:“酒醒了吗?”
絮林接过烟,听到对方打趣他:“这么多年不见,怎么酒量反而倒退了。”
絮林顺着他的话头,笑道:“没办法,上年纪了。”
“可拉倒吧。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男人28一枝花呢。”
三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下课铃响起。
絮林摁熄烟头,道:“我去看看老师。”
“噢,去吧。”
絮林进了教学楼,一路走一路看。
他是生面孔,一路上有不少学生好奇地打量他。絮林一看过去,胆子小的孩子就立马跑开了。
蒲沙的办公室在三楼,他走到门口,就看到屋里的蒲沙正坐在桌前批阅学生们的卷子。戴着眼镜,认认真真的模样,都没有发觉絮林的到来。
絮林面带笑意看了会儿他,抬手扣了扣门。
“请进。”闻声,蒲沙抬起头来,一见是他,摘下眼镜笑起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哪那么多觉。”
办公室只有蒲沙一个,絮林也不拘谨,拖过一张椅子,岔开腿坐下,撑在他桌子旁,像小时候那样,蒲沙改作业,他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絮林抬起头,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他从A校带回来的东西。学位证,毕业证书都平平整整地裱在相框里。
“幸好学校办起来了。”絮林说。
蒲沙跟着他的眼神,也看了眼墙上的东西,说道:“多亏了你。”
“……我也没做什么。”
房间寂静无声。
蒲沙无声叹了口气:“都是我不好。”
话题跳跃。絮林明白他在说什么,拿起桌上一支笔在手指间转着玩,懒洋洋地道:“和老师你有什么关系。我自愿去丹市的。”
蒲沙睨了眼他后颈上新换的抑制贴,移开目光,道:“还用得惯吗?”
絮林摸摸脖子,点点头。
他趴到桌上,说道:“会习惯的。”
蒲沙放下笔,伸手,在絮林脑袋上揉了揉。
昨天,离家六年音讯全无的絮林突然回家,他发现了絮林脖子上的抑制贴,才知道他居然被一个Alpha强行分化成了Omega。
他不停追问,才勉勉强强从絮林口中得知了一点蛛丝马迹。
这六年,絮林并不是在丹市工作,而是和一个Alpha结了婚。但是那个Alpha骗了他,婚姻是假的,后来,两个人便有了无法化解的矛盾,那个人把絮林分化成了Omega,妄图用标记留住他。但失败了。
不堪忍受的絮林这才逃回了家。
他问过絮林那个Alpha到底是谁。
可是絮林不肯告诉他。
他说的很笼统,把其中一些细节全都隐瞒下来,仿佛只要提起那些事情都会让他悲恸欲绝。
因此,蒲沙对那个Alpha一无所知。
他实在不想说,蒲沙也不逼问,不想再次去揭他的伤疤。
絮林虽面上装的若无其事,但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絮林受了很大的伤,他的状态很不好。
絮林趴在桌子上出神。
蒲沙想到什么,拉开抽屉:“对了,差点忘了这些。”
他从抽屉里拿出几封信,递给絮林。
絮林问:“这是什么?”
“你的室友寄给你的。”
信封上,寄件人都是伊维。
絮林完全没想到,呆呆的,愣住了。
“你不在家的这几年,这孩子每年都会寄信过来。”
“我和他说,你留在丹市了,他也没有能联系你的方式,就隔三差五地问我你有没有回来呢,嘱咐我等你回了家,一定要把这些信给你看。”
“以前你上学的时候,也多亏了他,我们才能联系到你。”
蒲沙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伊维的电话页面:“你要是想,给他打个电话吧。他会很高兴的。”
絮林蹲在走廊上,叼着烟,手机夹在耳边,嘟嘟声响了五下,对面接起:“蒲老师?怎么了,突然打电话给我?”
伊维的声音传过来。
絮林轻笑一声。
只一声,对面就听出来了,声音都大了两倍:“絮林?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