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躁地掐了掐眉心。
唏嘘呢喃:“纪家的人,怎么都这德行。”
“那个人呢?叫絮林的。”
“回去了。”宗奚说,“回十三区了。”
庄旬吐出一口烟,将未抽完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
起身往外走。
宗奚问:“你去哪儿?”
“你有他的照片吗?”
“谁?”
“絮林。”
“……”宗奚一愣,问,“你要去找他?”
庄旬无言默认。
“他不会帮忙的。”宗奚说:“他恨他。”
庄旬头也不回离开了,不容置喙地丢下一句:“发给我。”
宗奚看着庄旬离开,扭头看向夜空。
半晌,他低下头,拿出手机。
庄旬坐上车子,收到了宗奚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人穿着同样的白西服,背后是一面漂亮的玻璃彩窗。
纪槿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留着寸头,挽着纪槿玹的胳膊,笑吟吟地看向镜头。半张脸上,是血红的疤。
翌日。
庄旬踏上了十三区的土地。
上飞机的那一刻,絮林的资料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他顺着资料里的信息,沿着路走向了他的家。
中途,他经过了一所学校。学校三层,不大,一群年龄不大的孩子们在操场上玩,热热闹闹的,像一群小麻雀。
庄旬在门外站了会儿,看着那些孩子。站了几分钟,大门口处一个胖胖的男人面色不虞,警惕地盯着他,吼道:“看什么看你?”
庄旬身上衣物只看布料版型就知价值不菲,气质干净利落,和十三区灰蒙蒙的空气格格不入,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
也难怪人家以为他是坏人。
庄旬没有理那个胖男人,径自离开了。
他走了十分钟,来到了一个小平房前。
木制的篱笆院上缠着花藤,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住在这里的主人有经常认真打理。
他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等了会儿,又敲了敲。
“请问你找谁?”
屋里没有人应答,倒是身后出现一道声音。
回头,庄旬瞳孔骤缩。
蒲沙从学校回来拿东西,就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原本还平静的表情骤然碎裂,愣愣地盯着他看。
蒲沙看他这么震惊,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以为是自己的衣服沾到了什么东西。
并没有。
他不说话,反应奇怪。蒲沙试探着再次问:“你好?”
很久之前,多久之前?
那时候,他们还很年轻。
纪闳沄冲庄旬显摆着他手机上的一张合照,指着自己旁边的Beta,说:“我要和他私奔了!”
“他一直想开家学校,人不大,梦想倒不小。就满足他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到时候,学校建成了,他当老师,我就当保护他的保镖。”
纪闳沄恨不得把手机屏幕贴到一脸无语的庄旬脸上:“这真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儿了对不对?”
“过点普普通通的小日子,做一对普普通通的普通人,说不定还能有几个小孩儿,当然没有也没关系,我和他过一辈子二人世界。”纪闳沄腻歪地亲了亲屏幕上Beta的脸,说,“他真好看,看好,这是我老婆,下次看到他你得叫他嫂子!”
“纪闳沄你有完没完!”庄旬被他烦得不行闭上眼睛,纪闳沄扒拉着他的眼皮强行把他的眼睛撑开强迫他看。
手机屏幕上的Beta笑得腼腆,他的面容和面前这个人的脸丝毫不差地重叠在一起。
除了脸上那点无可避免的岁月痕迹,Beta还是和以前一样。
可是……
他不是死了吗?
不是被,一枪,击中了心脏……
“你……”庄旬不敢置信地朝他走了一步。
他面色严肃,蒲沙条件反射后退了一步。
庄旬沉声,急切想要知道答案:“你是谁?”
“……”蒲沙警惕地看着他,不说话了。原本还放松的神情突然肉眼可见地绷紧。
“你是不是叫孟杉?”
“!”蒲沙一听来人叫出自己真正的名字,吓得连连后退,庄旬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你认不认识纪闳沄?”
一听到纪闳沄的名字,蒲沙脸色霎时惨白如纸,他想离开,被庄旬一把抓住胳膊,“快说!”
蒲沙失态地尖叫起来:“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他!放开我!”
他去扯庄旬的手,没有成功。
为了确认,庄旬想也没想伸手就去脱蒲沙身上的衬衫,想要去看他胸口有没有子弹的伤疤。
蒲沙一手被他抓着,只能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抓着自己的衣领,他面无人色,力气都被抽空了,像一具虚弱的皮囊,徒劳地挣着庄旬的手:“放,放……开我!”
他想跑,又挣扎得厉害,庄旬不好动作,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按倒在地。
他当然不是庄旬的对手,庄旬毫不费力地拉开他的衣服,果不其然看到蒲沙左胸口下方有一个狰狞的弹孔。
“真的是你!”震惊之后,怒极,喜极,厉声吼道:“跟我回去!”
“不,不!!”蒲沙沾了满身的灰,惊吓过度,竟崩溃似的掉了眼泪,哭嚎道:“不要!”
庄旬没想到蒲沙会掉眼泪,一愣。
下一秒,耳后风声袭来,他一弯腰,躲过身后疾驰而来的拳风。不等他看清,下一拳便照着他的面门打来,他单手挡住来人的拳头,小腹刹那被重重踹了一脚。
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抓在蒲沙腕子上的手也松开了。
站稳,定睛一看。
衣衫凌乱的蒲沙惊吓过度,跪在地上站不起来,一个男人城墙似的护在了他面前。
黑着脸的絮林一脸快要吃人的阴戾,勃然大怒地瞪着庄旬:“你个杂碎,对我老师做什么!”
第62章 救了他,谁来救我
老师?
庄旬的目光在絮林和蒲沙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老师。
学生。
呵。
“真是巧得很。”
庄旬此行目的就是为了来找絮林,没成想,除了絮林,竟然还意外找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纪闳沄,一个纪槿玹。
一个两个的。
他满心火气,攥紧拳头。
想到病床上面目全非的纪闳沄,他就恨得牙痒痒。
为纪闳沄感到不值,委屈。
他冲蒲沙吼道:“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去!”
蒲沙攥着自己的衣领,身子一抖,愣住。
庄旬气得没有丝毫风度可言,嘶吼着:“你知不知道闳沄当年以为你死了,他剜掉了他自己的腺体,想陪着你一起去死啊!结果呢?他昏迷不醒成了个活死人,床上躺了这么多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你倒好,躲在这里过你的逍遥日子,你对得起他吗!”
蒲沙脸上是未干的水痕,他茫然地看着庄旬的方向,嘴唇翕动,说不出话。
絮林见这个陌生男人居然敢对蒲沙吼,满腔怒火,几乎就要破口大骂,却听到身后的蒲沙轻轻地问:“你说什么……”
絮林回头,看到蒲沙的表情,狐疑地住了口。
庄旬拧着眉:“你装什么!”
“……”蒲沙道,“你在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我有病吗?”庄旬头冒青筋:“你要不信,现在和我回去,我让你看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妈的……”庄旬爆了粗口,“你没死,那家伙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罪!”
蒲沙撑着地,站起来。
他站不稳,絮林赶忙扶住他。
蒲沙勉强将自己的衬衫扣子扣好,原本整齐的衬衫经此一遭已满是抹不去的褶皱,沾满灰尘。他却没心思去理了,借着絮林的力才没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