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一半不说了,他一眼就知道谢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明明才这么一点年纪,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何其恐怖,真是跟他那个疯掉的妈一样恐怖。
霍晓兰将谢黎留在福利院的物品打包归还,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不过是几件衣服还有一只玩偶熊,她把熊递给谢黎,让他抱着。
初雪看着男人牵着弟弟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外走,不知怎么的,他的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不安,等到压抑的黑伞开启,两人即将走入雨幕之际,他终于是没有忍住,站起身来喊了一句。
“要告别吗?我不介意你去告别,毕竟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萧逍敛下眸子,静静地看着谢黎,他还以为带走谢黎得花上一番功夫,却没想到老天都在帮他,这小疯子已经有了软肋。
谢黎狠狠地抓紧左手掌心,指甲在幼嫩的手上抠出了一道又一道得到血痕,他把萧逍的手甩开,回过头大步跑向那道小小的身影。
他的哥哥,在他最冷的时候,给了他第一抹温暖的人。
谢黎紧盯着初雪的双眼,他要将这双眼睛牢牢地记下来。
“弟弟……”
初雪颤着声线,想上前跟弟弟换一个拥抱,换一个体温,怀中在这时却被塞进来了一只小玩偶。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弟弟还会因为他抱一下玩偶而生气,而现在,这个玩偶却被弟弟拱手送到了他的怀中。
谢黎看着初雪,他发黑的眼珠闪出了光亮,稚嫩的童音一字一句说:“哥哥,你先帮我保管,这对我很重要,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一定会,等我回来了,你再还给我,好吗?”
这是妈妈送给他的,也是妈妈留给他唯一的遗物,只要小熊在哥哥这边,他就一定会回来找他,这是他在哥哥身上烙下的锚点,也是他用尽了诚意给哥哥留下的承诺。
眼见他的哥哥点了头,谢黎不敢再多留,他转过身没再回过一次头,渐渐的,两人的身影消匿在雨夜之中。
初雪以为两人很快就会再重逢,弟弟就算不想着他,也会想着小熊,可他这一等,就等了十六年。
……
初雪将积木放回玩具箱内,每每想到小时候说什么结婚的傻话,他也总是情不自禁地溢出一抹笑,但总归只是小时候的玩笑话,做不得数。
更何况……他的心中早已被别人占了位置。
初雪将玩具箱放好,又从行李箱拿出那只小熊,过了这么多年,弟弟说让他保管好,他既然答应了,便也尽心尽力修修补补,可就算如此,小熊还是渐渐褪去了鲜艳的色彩,有点灰扑扑,但不至于太落魄。
初雪将玩具房的玻璃门拉开,拿了个小椅子坐在阳台上,面前的小花园早已变了个样子,绿油油的草地上开着各种各样耐寒的鲜花,唯一不变的,就还是没看到任何的杂草。
初雪怀中抱着小熊,轻轻地闭上眼,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冬日橘黄色的暖阳照在他薄薄的眼皮上,虽然有一点点刺眼,但冬天晒太阳的舒适能让他对此不那么计较。
他的脑袋在空气中一点一点,本想着就眯一眯眼,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直接小憩了过去。
等到初雪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他的眼皮没有再感到刺眼的阳光。
是太阳下山了?还是云层挡住了?
初雪卷翘的眼睫如蝶翅般颤了颤,他缓缓睁开双眼,面前是一片的阴暗,可四周却还有阳光照拂,初雪愣愣地抬起了头,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那人的身躯将他的阳光挡了个干净,还垂下头翘着嘴,一脸等着要夸奖的模样。
初雪轻轻踹了踹他的腿,笑意中略带着埋怨道:“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面前的人听他这么说,立刻就耷拉下眉眼,委屈巴巴。
“哥哥见我第一面,就是说这个吗?”
初雪慵懒地笑了起来,他的眉眼还含着刚睡醒的水光。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说想你吗?”
说完,他将双臂舒展,朝着男人的方向伸出。
谢黎立刻就明白了初雪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他俯下身将青年整只抱进怀里,将脸埋进初雪的衣领,狠狠地吸了一口,浅淡的茶香灌进他的肺部,他没有回答哥哥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一句。
“那哥哥不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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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依旧小包包[撒花][撒花][撒花]
第74章 我来要回我的小熊。……
初雪同样不回答谢黎的反问, 他只是轻笑了声,将双手环绕在男人的背上,下巴也顺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冬日暖阳照得两人暖烘烘, 初雪也在嗅闻着谢黎身上青橘的气味,约莫两分钟后,他轻声在学弟耳边问道:“阿黎想清楚了吗?”
既然谢黎主动来福利院找他了,应该是有了答案。
谢黎抱着青年的手微微一顿, 他缓慢蹲下身,揽着初雪的腰,抬头仰视面前的学长。
“对不起,哥哥, 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不应该欺骗你,不应该算计你,不应该……失信于你。”
学弟的神色认真,初雪没有错过那双纯黑的眼珠子闪过的亮光, 这抹光让他感到一阵恍惚,就像是某种既视感,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另一个人的眼中看到过。
“失信?”
初雪蹙起眉,眼神中带了一丝疑惑, 学弟前两个答案让他很满意, 但是这个失信又是从何而来?
给了承诺没做到才叫失信, 可谢黎并没有在他面前讲过大话。
初雪看着谢黎小心翼翼看他的模样, 他一边脸颊微微鼓起,伸出双手将男人的脸捧起来,开始问罪, “你又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老实交代。”
谢黎深吸一口气,随后伸出食指,点了点初雪怀中的破小熊。
“哥哥,我来要回我的小熊。”
“什么你的……”初雪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可当他看到谢黎那本真无伪的双眼时,他皱起了眉,又低下头看了眼怀里的小熊,一个荒谬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升起,盘旋。
初雪的嘴张张合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好半响,他才听到自己又问了一句。
“你的?”
“我的。”谢黎扑上前抱住了初雪的腰,这么做的目的是不让哥哥有机会推开他,他将脸埋在初雪的肚皮上,“对不起哥哥,过了这么久,我……我才想起来。”
一次次的催眠,让谢黎终于明白了初雪为什么这么介意他撒谎,他的哥哥是个守诺的人,哪怕是小时候一个小小的承诺,初雪都为他守了十六年。
诺言永远是与谎言相悖的,若是他习惯了向初雪撒谎,那他的承诺便不再可信,学长跟他也就永远无法真正的走到一起。
在没恢复记忆之前,谢黎多么希望这个所谓的“白月光”是自己,这样就能多一个让哥哥更爱他的“筹码”,可当他真的回到那个场景,回到分别的那一天,他只觉得无比的心痛、煎熬。
漫长的等待并不好受,他的哥哥为他受了太多的苦,他更希望给初雪带来痛苦的不是他。
谢黎有想过要不就不认这件事,让回忆永远尘封在过去,可是当他看到那只玩偶,那只被哥哥照顾的很好的玩偶,他想,这件事该他来点上一个句号。
就算这个句号可能会使两人的关系就此分崩离析,就算哥哥恨上他一辈子,他也全盘接受,他不愿初雪再抱着玩偶等着别人,就算那个人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谢黎紧紧地抱着初雪的腰,闭着双眼等着初雪的审判。
他预想过许多的可能性,哥哥可能会扇他巴掌,可能会大哭,亦或是说些什么狠话,只要哥哥不走,他都能全盘接受,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学长听完他所说的,只是轻轻叹出一口气,随后,他的脑袋被人轻柔地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