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竹的手指却收得更紧,将他的手连同毛笔一起牢牢包裹在掌心,指腹甚至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语气更加确定,带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赖:“我觉得有。”
江夫人很快说是晚饭已经备好了。
虽然长餐桌旁,江墨竹和他父亲之间弥漫的那种沉默对峙的诡异氛围,几乎能凝结成实体,但这顿饭终究还是有惊无险、在一种表面客套的平静中吃完了。
临别时,江夫人亲自将一个丝绒小盒放到李兀手中,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玉佩,玉质温润,色泽均匀,通透得几乎能看见内部的纹理,在灯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
李兀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他将那玉佩握在手里,只觉得掌心沉甸甸的,戴着它感觉坐立难安,仿佛承受不起这份过于厚重的“见面礼”。
更让他意外的是,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江温安,此刻也缓缓从自己修长的指节上取下一枚造型古朴大气的男式戒指。
那戒指材质特殊,带着常年佩戴后独有的温润光泽。他将戒指随意地放在李兀手上,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拿着,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上次匆匆一面,没来得及给。”
李兀看着手里那两件分量不轻的礼物,玉佩温润,戒指沉手,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受宠若惊。
回去的车上,他忍不住对身旁闭目养神的江墨竹低声说:“要是……万一我们俩最后没好成,你爸妈这礼,不是白给了吗?”
江墨竹连眼睛都没睁,只是伸出手,准确无误地覆上他握着玉佩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慵懒:“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就算没好……”
他掀开眼皮:“那也不可能便宜别人啊。宝贝,安心拿着吧,乖。”
车子驶回公寓楼下,两位“邻居”在电梯口不期而遇,视线交错间,分明没什么言语,空气里却仿佛能闻到硝烟味。
李兀回到自己那间公寓,刚关上门,将那份不真实感隔绝在外,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他本以为在这种风口浪尖,徐宴礼绝不会联系自己,可屏幕上跳动的正是那个名字。
徐宴礼点开信息,对方只发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其他人家里,是不是都很不错,家庭和睦。”
李兀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回复道:“……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处理更重要的事吗?”
徐宴礼的回复很快,快得几乎不像他平日沉稳的风格:“我很想你。”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弹出来。
“我就在你楼下。”
没等李兀反应过来,又一条信息跟了过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坦诚:“我知道,现在说这种话,听起来挺厚颜无耻的。可我……真的很想你。”
李兀走到窗边,手指撩开窗帘一角,楼下昏暗的路灯旁,果然倚靠着一个熟悉又模糊的身影。
他没有回应那句想念,而是问了一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你当初那场车祸……也是司马游做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徐宴礼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嗯。那个时候,我短暂失忆过三个月。”
李兀的呼吸骤然一窒,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连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微微发麻。
徐宴礼的声音继续传来,平静地叙述着那段被隐藏的过往:“在那之前,司马游就已经察觉到我私下里的一些动作,所以他决定先下手,做掉我。可惜,我命大,活了下来。”
“当时醒来的时候,大脑因为撞击,出现了短暂性的失忆……很多事情,很多人,都记不清了。”
他看着自己的爱人为他伤心流泪,却仍觉得心都要碎了。
李兀听着他平静的陈述,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被忽略的细节,那些疏离、那些反常、那些欲言又止。
那个雪夜,徐宴礼不敢看他的眼神。
“所以……你当时坚持要跟我离婚,是为了……保护我,是吗?”
所以,当徐宴礼参与进这场看似荒唐的节目竞争时,就已经是他与司马游之间这场漫长战争进入最后倒计时结束的信号。
你死我活,没有例外。
从那一刻起,徐宴礼不再隐藏自己早已恢复记忆的事实,那层用于伪装的、失忆后产生的疏离薄膜被彻底撕去,露出了底下汹涌而真实的模样。
徐宴礼站在楼下的阴影里,抬头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原本以为……至少能拖到节目结束,时发突然,我很抱歉。”
李兀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听着楼下那人平静得近乎残忍的语气:“徐宴礼,你动手之前……给你自己的死亡,做了什么准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响起徐宴礼依旧平稳,却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李兀耳中:“我上次单独带你回去,看过的我父母的坟地。旁边……开了一个空位。”
“如果我死了,也许运气好会跟他们葬在一起。”
李兀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滚烫的眼泪就已经毫无征兆地冲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急速滑落,一滴,两滴,砸在他自己的手背上,洇开小小的、深色的湿痕。
李兀猛地抬手擦掉脸上的湿痕,对着手机那头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负气的、试图刺伤对方的狠绝:“徐宴礼,你听好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是绝对不会去看你的。一眼都不会。”
电话那头,徐宴礼:“你会的。”
“不过,小兀,别为我流泪伤心好吗?不值得。”
李兀的呼吸骤然收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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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徐大:窝又出现了。
商二:求,能够整死其他三个人的方法。
江三:躺平中,反正我已经做好当小三的准备了,选不选我都无所谓。
戚四:不选我也没事,我身体好,熬得住。
写个毛笔字有什么好锁的[裂开][裂开]真服了
第73章
徐宴礼人虽然没再出现在李兀面前, 但那存在感却相当不低。
他会选在深更半夜,用一种隔着屏幕都能嗅到的、特别酸的语气给李兀发消息,字字句句都带着刺。
——跟其他人一起回家, 感觉是不是特别好啊?是不是……不会像当初跟我回去那样,那么冷清。
李兀看着屏幕上那些字,回复也不是,不回复也不是。
光是看着那些精心组合过的文字,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透着自卑的、小心翼翼的打扰。
消息发出去后, 徐宴礼往往又会立刻清醒过来,自觉失言,紧接着发来一连串的道歉,语气仓惶又混乱。
那股颠来倒去、反复无常的疯劲,李兀真是前所未见, 只觉得陌生。
以前的徐宴礼不是这样的,永远知道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 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冷静自持得近乎完美。
李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合理的推测, 其实徐宴礼或许早就已经“颠”了。这些年来, 他心里一直压抑着血海深仇, 日夜盘算着如何复仇, 同时还要在他李兀面前, 强行扮演一个成熟、温和、情绪稳定的“完美丈夫”。
这样长期戴着面具活着, 不疯才怪。
李兀看着手机上那些时而尖锐、时而卑微的文字,没有任何将就一个疯子的打算,毕竟,他身边这样情绪不稳定、行为难以预测的“疯子”, 细细数来,远不止这一个。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先开口,祝我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吗?
有什么可委屈的?李兀想,路是徐宴礼选的,话也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又跟了过来,很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