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宣判结果后的第一周，李兀依次与那四人单独见了面。
徐宴礼选的地方私密性极佳，是一处隐于市井的茶室。小桥流水，竹影疏落, 一派静谧雅致，连空气里都浮着清浅的茶香。
李兀刚落座不久，徐宴礼便推门而入。
他脱下大衣搭在一旁，露出底下熨帖的衬衫，身形挺拔利落。他刻意挨着李兀坐下, 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眉宇间难得透出一丝压不住的焦躁，声音低而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显然, 法院那个延期宣判的结果, 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李兀不想深究他们私下那些弯弯绕绕, 只低头抿了一口茶, 抬眼看向徐宴礼：“你真的还爱我吗？”
徐宴礼猛地握住他的手, 力道重得几乎发疼：“我都像个失了理智的疯子一样跟他们争抢……你还怀疑我的心？”
李兀轻轻叹了口气, 却没有推开他：“可我还是有阴影啊……你说让我怎么选？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我一想到要是和你在一起, 日子又变回从前那样……我不愿意。”
徐宴礼指尖收紧, 声音哑得厉害：“我真的愿意改。以后我什么都不瞒你, 行不行？”
李兀静静看着他：“证明给我看。”
“你不能就这样不痛不痒地让我重新跟你在一起……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徐宴礼的声音低而沉，像压在心底最深的承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原谅我。”
李兀抬起眼：“我要看到你的改变，不是我强迫你们，只是我也很为难。”
徐宴礼紧紧盯着他, 看见李兀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委屈。这人依旧温柔，可眼中再无从前那般全然的信赖与倾注。
曾经李兀将整颗心毫无保留地捧给他，如今这颗心却被旁人分走了几分。
徐宴礼从前最厌恶这种感觉，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野兽，只想掠夺、争抢，直至夺回所有。
从前是权利。
但现在，他愿意为了李兀去争、去抢。
徐宴礼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脸颊轻蹭着他微凉的脸，嗓音低哑：“对不起……是我让你这么难受。”
如果当初能留住他，现在也不必让李兀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李兀心想：你终于肯说一句人话。
一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徐宴礼全程细致伺候，剥虾、夹菜、添茶，仿佛想藉由这些把从前亏欠的一点一点补回来。
他只想和李兀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这样沉默地对坐，于是他提起了过去。
李兀听着，心就软了。他就是这样的人，明明已经提醒自己过去就过去了，可旧事一翻出来，还是觉得遗憾，觉得可惜。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局面下，他总觉得自己像个辗转在不同男人之间的……婊//子。
可这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但现实没给他退路，他必须做出选择。
徐宴礼将李兀送到小区楼下。李兀低声说了句“再见”。
徐宴礼将车停稳在小区楼下，他侧过脸看向李兀，手指仍松松搭在方向盘上，语气沉着试探：“我可以上去坐坐吗？”
李兀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坐坐”背后那层再明显不过的映射意味，成年人之间，有些邀约从来就不只是字面意思。
“我不想家里又变成战场。”
商时序这人就比较难搞。他非要约在他们以前一起住过的房子里见面，一开始语气强硬，没得商量。
李兀拿着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回了一句：“地方你定不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商时序的声音低了几分，但还是犟着：“我不想换地方。”
李兀没犹豫，非常公平正义地道：“你总是不按规则来，那就不要见面好了。”
商时序立刻怂了。他放软声音哄了几句，最后还是依了李兀，改去他常去的那家西餐厅。
餐厅环境安静，商时序还是老样子，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就来了，花瓣上还带着水珠，一看就是刚买的。
李兀接过来，放在旁边椅子上，看了几眼，低头就开始切牛排。他吃得很专注，刀叉用得利落，这家店的牛排火候正好，是他一直喜欢的口味。
商时序基本没动自己那份。他手支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李兀看，看着看着忽然闷闷地问了一句：“兀兀，你是不是讨厌我，嫌我烦啊？”
李兀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实话实说：“有时候确实有点。”
商时序愣了一下，自顾自接话：“那大部分时间还是喜欢我的，对吧？”
他没等李兀回应，就把自己哄好了似的，又继续眼巴巴地看着李兀吃饭，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商时序试探：“如果我拿了第一，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复合？”
李兀头也没抬，继续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我好像也不可能跟别人在一起吧。”
要是他找另外的人，这四个人还不得把对方撕了。
这句话让商时序瞬间来了精神，他眼睛一亮，立刻接话：“兀兀，你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
他越说越激动：“我知道现在情况复杂，你不好表现得偏袒我……但你放心，我一定能让你名正言顺回到我身边。”
李兀抬眼瞥了他一下，没接话。
他实在搞不懂商时序所谓的“名正言顺”到底要怎么操作。
餐桌陷入短暂的沉默，商时序盯着李兀看了好久，突然压低声音说：“兀兀，让我亲一下行不行？我真的特别想你。”
李兀立刻把刀叉往脸上一挡：“不行。”
“为什么啊？”商时序顿时委屈起来，“你都让江墨竹亲，为什么不让我亲？那个绿茶男到底哪里好？”
李兀皱起眉头：“我没让他亲。”
明明是江墨竹偷袭的。
商时序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好吧。”
商时序忽然抬头问：“录节目的时候……要收手机吗？”
李兀心想送你进去就是要防止你在网上胡说八道，说收啊。
商时序顿时皱起眉，脱口而出一声啊，那他还怎么远程操控叫人给他刷票。
李兀原本以为商时序是担心公司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斟酌着开口：“你的商业帝国……就算没了你，应该也不至于倒闭吧？”
商时序眉毛一扬，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得意：“当然不会！兀兀，你老公我还是很厉害的好吗？再说了，我养那么多高管和部门经理，难道都是吃干饭的？”
李兀说那就好。
晚饭结束后，李兀拿起外套准备离开。商时序跟在他身后磨磨蹭蹭的不肯放人。
李兀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乖乖送自己回家：“我见徐宴礼只用了三个小时。”
这话让商时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李兀今天陪他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徐宴礼，他顿时精神焕发，之前的失落一扫而空。
商时序信心满满地说：“等着吧兀兀，等我赢了，咱们就再办一次婚礼，这次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全联邦皆知。”
江墨竹的配合度就简直高得惊人。
见面地点定在他们研究所旁边的公园，这是他们以前常来约会的地方，绿荫浓密，长椅安静，远离闹市的喧嚣和浮华，仿佛连空气都比别处干净几分。
李兀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他侧过头看江墨竹说：“如果你不愿意，其实可以不用去。”
江墨竹神色轻松地回答：“我已经请好了半年的假。”
“所里都很支持我。”
李兀没说话，低头喝了口咖啡，心里想的却是：就等你这句话了。
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那你爸妈呢？”
江墨竹顺势挨着李兀在长椅上坐下，两人肩膀轻轻相碰。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宝贝，你也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真正管过我？”随后又笑了笑，“不过这次确实有点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