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 姜炎还真是人如其名,身上热得像个小火炉。幸好最近天气转凉,不然谢多树还真得受不了。
他们一路摇摇晃晃地到了终点站, 然后又走了一段路, 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到了医院后,姜炎带着谢多树去填了个表, 然后领着他上了三楼。这条路谢多树上次也走过,但那时他并不知道病房里住的是谁。现在知道了,离病房越近,心情就越发紧张。
直到停在病房门外,姜炎推开门, 示意谢多树跟进。谢多树深吸一口气,终于迈了进去。
这是一个六人间病房,里面有两个床位暂时空着,其余床位上的病人都静静地躺在床上,旁边坐着各自的家属,总体上还算安静。
“今天中秋,来看望的人很多。”姜炎解释道,随后领着谢多树走向窗边的一个床位。他轻声呼唤了一声“妈”,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开始调整床的高度。
床上的人闻声转过头来,谢多树这才看清她的面容。这是一个极其瘦弱的中年女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的目光异常平静,与那天在门外听到的尖叫声截然不同。
“小炎。”女人轻声回应,随后目光落在姜炎身后的谢多树身上。
姜炎介绍:“这是我室友。”
谢多树立刻挺直身体,恭敬地鞠了一躬:“阿姨好,我是姜炎的室友,谢多树。祝您中秋节快乐。”说着,他递上了手中的月饼。
姜炎妈妈轻轻笑了笑:“你好你好,小谢,快坐吧。”
她又看向姜炎,略带责备地说:“你带朋友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副样子,怎么好意思见人?”
谢多树连忙道:“阿姨,您别这么说。是姜炎见我中秋节一个人待在寝室无聊,就临时决定带我过来的。您这样子也很好看,真的。”
说着,谢多树打开盒子,将鲜红的草莓递到姜炎妈妈面前,“阿姨,吃草莓吧。这些都是我们家里自己种的,特别甜。”
“谢谢小谢。”姜炎妈妈笑着接过草莓,边吃边问谢多树,“你中秋一个人在寝室啊?你是哪的人呢?”
“阿姨,我是榕城的。”
“榕城啊。”姜炎妈妈回忆道,“我年轻的时候去过,那里的雪景特别美。”
谢多树闻言眼睛一亮:“阿姨,您还去过榕城呢……”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气氛十分融洽。直到最后,姜炎看了看时间,提醒他们时间快到了。两人这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话题。
此时,姜炎妈妈的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盒子里的草莓也去了大半。姜炎过去清理了一下草莓把,然后说:“妈,我们先走了。”
谢多树也站起身来:“阿姨,探视时间到了。我下次再来看您。下次我妈给我寄了我们那边的特产,我也带过来给您尝尝。”
姜炎妈妈连连点头,夸赞他是个好孩子。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时,姜炎妈妈突然又叫住了姜炎:“小炎,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姜炎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间,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快了,妈。”
片刻后,两人并肩走出了精神病院的大门,谢多树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头,目光掠过那座建筑。尽管外观没有改变,但他却感受到了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情绪。
上次来时他感觉有点压抑,而这次,或许是因为中秋节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与姜炎妈妈交谈愉快,他感到这里似乎多了几分生气。
“阿姨的状态看起来挺不错的。”谢多树说道。
姜炎瞥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说道:“现在比以前好多了。”
刚进去的时候,他妈精神很不稳定,现在发病的频率已经降低了很多。
“我能问一下吗?阿姨她是……”
谢多树沉默了。
姜炎接过话茬:“精神分裂,她经常幻想有人打她,酒瓶、皮带,什么都用得上。”
谢多树闻言愣了一下,联想到了上次姜炎提起自己爸爸时冷漠的语气和表情,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片刻后,他缓慢凑近姜炎,说道:“阿姨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姜炎闻言,不明所以地偏过头来看他。
谢多树挠挠鼻尖,说:“我的意思是,反正我平时也挺有空的,你以后来看阿姨的时候,顺便把我也捎上呗。”
姜炎注视着面前的人,而谢多树则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片刻后,姜炎轻轻转过头去,喉结微微一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吃晚饭吗?”
“啊?”谢多树看了眼时间,“现在?”
这才下午三点,等回到大学城,差不多也才四点多,现在就吃晚饭是不是也太早了点。
“嗯。”姜炎简短地应了一声,便迈开步伐向前走。
谢多树盯着他的背影凝视了几秒,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快步追了上去,“行啊,那就吃吧,你想吃什么?”
“都行。”
“肉蟹煲,吃吗?”
“嗯。”
“春河街那边有家店挺受欢迎的,咱们去那里吃吧。”
“嗯。”
“等会吃的时候,我帮你拍几张照片。”
“嗯。”
谢多树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姜炎,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姜炎闻言,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谢多树由于惯性,鼻尖不小心撞到了对方的后脑勺,疼得他差点掉出眼泪来:“哎呦,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姜炎却沉默不语,他紧抿着嘴唇,眉头紧锁地看着谢多树,仿佛在思考一个深奥的难题。
“你这么严肃干嘛?”谢多树嘟囔着,“咱们一起拍视频也拍了这么久了,配合得这么好,难道你还没把我当朋友看吗?不是吧,跟你做朋友这么难吗?”
不知道为什么,谢多树感觉这话一说出来,姜炎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两人继续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姜炎突然开口说:“你不是说你怕蛇吗?”
“啊?”谢多树努力回忆着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是啊。”
“那你跟我做朋友,就不怕了?”
“你只是纹了个蛇的图案,又不是真的变成了蛇,做不做朋友跟这个有什么关系?”谢多树回应道,“而且……”他的话语一顿,声音稍微降低了一些,“其实我还有件事没跟你说。”
其实,大一刚开学的那天,谢多树在三位室友中,对姜炎的好感最为强烈。因为姜炎的外貌恰好完美契合了他的审美标准。
而且当时他在床上,他的被芯在床下,他懒得跑一趟,还是姜炎帮他把被芯丢上床来着。
可惜也是他太怂了,后来见姜炎军训第一天就把隔壁连的一个男生暴揍了一顿并因此挨了一个处分后,就不敢主动靠近对方了。
想到这,谢多树问姜炎当时为什么要揍那人。姜炎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谢多树问的是谁。
那个人是他的初中同学,两人在学校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一个是品学兼优,一个不学无术。原本他们并不熟络,初三毕业后就没有再见面。但命运弄人,三年后他们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