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痛到麻木,我深吸了一口气,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趁热打铁:“现在对我死心,还不算太晚,既然你明白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掐着我脖子的手猛一用力,我的背脊重重撞在床板上,撞得我几乎散架:“就算对你没兴趣了,我也要把你困在身边,让你以玩物的身份伺候我一辈子,死,你也得死在我的笼子里。反正你阿爸就是个玩物,你自甘堕落,比他还不如,这种角色对你而言,正合适。”
有几秒我因为强烈的心悸说不出话,喘不上气,我不相信薄翊川真会这么想,可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黑夜里一片冰冷废墟,不像怒火攻心在说气话,以往生气时,至少他的眼里还有光亮。
“哥,别这样,你想通了就应该放我走,何必留我下来折磨自己?”没想到他这样了还不肯放我走,我抓住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薄知惑,你对我落井下石,却多的是人想向我雪中送炭……我会让你知道,我这辈子,不是非要吊死在你这颗歪脖子树上。就这样吧……”他面无表情地说,“走到这一步,我们也算是子承父业。”
说完,他走出了房间,门重重锁上,四周陷入黑暗。
窗外轰隆一声,暴雨倾泻,摧枯拉朽,似要淹没整个世界,胸口像呛水了喘不上气,我趴在床上,快要被心底的痛楚溺毙——我没能激得他放我走,却亲手埋葬了他对我的喜欢。
“砰——砰——”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烟花绽放的声音传来。
新闻里彩色烟云形成的密语在眼前闪现,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不是我的幻觉,烟花声夹杂着欢声笑语从窗外传来,距离很近,就在楼下的花园里,似乎正在举行一场热闹的聚会。
我艰难抬起软绵绵的手,撩开床缦,朝窗户看去,可房间百叶窗上被钉了数根金属条,除了能窥见烟花绽放的光亮,什么都看不见。
正在这时,门开了,我一看,是季叔推了餐车进来。
“季叔,外面在做乜啊?”我咽下一口他喂的肉骨茶,问他。
“是大少摆的家宴,今晚来了好多薄家的宗亲。”
不知怎么,我心里生出一种古怪的预感。
薄翊川举办家宴请族亲们来是要做乜?是要宣布什么事情吗?
这时,有几个佣人进来,手里捧着流光溢彩的绸缎衣物和凤冠,我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我前阵子穿过的那套娘惹婚服。
见他们走到我身后,我愣住了:“季叔,这是?”
“你哥让你穿上这身去楼下吃席,我也不知道他打算做乜。”
脑子里不禁跳出昨夜薄翊川对我说的话,胸口袭来溺水的窒痛,我万分不想下去吃这个席,可这兴许是我能离开的机会。
佣人们将婚服和凤冠披到我的身上,然后把我双脚绑在了轮椅上,又给我喂了一粒薄翊川给我喂过的那种药,才推着我下了楼。
不久前我和薄翊川举行婚礼的客厅里,同样灯火辉煌,宾客满堂。
在我被推进去的刹那,整个客厅陷入死寂,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朝我看来,我这坐在轮椅上却穿着女式婚服的模样一定像极了精神病,议论声登时蔓延开来,他们交头接耳,眼神各异,惊讶、嘲笑、好奇、而薄翊川站在他们中间,看着我的眼神是独一份的冷漠。
他想要做乜?
第80章 乙之砒霜
“这不是泽少吗?大少,他怎么穿着这个样子啊?”
“听说泽少之前在国外读书,得了精神分裂才回来养病,是不是真的啊?”
“穿成这个样子,他不会是发病了吧?”
“不用再称他为泽少了。你们都知道,他其实不是翊泽,不是我阿弟,只是一个和薄家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寄养子,”议论声间,响起了薄翊川冰冷的声音,“十年前是因为婆太还在,阿爸也默许了他作为翊泽存在,你们不得已也要将他当成薄家的少爷看。但现在薄家已经天翻地覆,是我当家做主,你们以后不必将他当作少爷了。他叫苏知惑,从今以后,就不再是我的阿弟。”
“那以后,他还会留在薄家吗?”有人问。
“我请各位族亲来,就是想宣布,我娶了苏知惑。前几天,由于我发现我的夫人阿实和我结婚只是为了骗取婆罗西亚护照,我已与他离婚,并将他遣送回了中国,以后苏知惑作为我的继室,阿实的8%股份转与他持有,本来他就是半个薄家人,相信二叔公也不会有意见。不过,我不会让他进薄家的族谱,因为,”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我不会让他做我的正房,以后,我还会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联姻。”
议论声炸开了锅。
嗡嗡如马蜂迎面扑来,将我团团包围,“男妾”这个词不断钻进我的耳膜,似世间最毒的诅咒,我僵在那儿看着他们,恍惚像回到了跟随阿爸踏入薄家大门的那一日,变回了那个任人欺辱的男妾之子。
男妾之子,又成为了男妾。
这个命运的笑话,由我深爱的人写就。
全身血液逆流,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不能怪薄翊川,不该怨薄翊川,是这一个个圈套杀死了他捧给我的真心,把它变成了淬毒的恨意利箭,被万箭穿心,肝肠寸断,也是我咎由自取。他心里的蝴蝶园轰然倒塌,埋葬了他,也埋葬了我。
喉头里像咽着一块滚烫的炭,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耳鸣尖锐,我深吸一口气,假作无所谓的耸耸肩,望着薄翊川笑了起来。
“谢谢啊,大少,娶我一个男妾还请这么多亲戚来吃席,真够给我面子的。”
薄翊川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没有回应——他请这么多人来,当然不是请他们来喝喜酒的,显而易见,他是为了羞辱我。
“二叔公,二叔婆,如今我阿爸和阿妈既然都不在了,我今天娶妾,你们二老来做我的高堂最合适。”说着,他走到一张八仙桌边,扶起了那天我在董事会上见过的族老和一位高龄阿婆,来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走到我身后,推着我到了他们面前。
“来,苏知惑,给二老敬杯茶,就算你过门。”薄翊川抓起我的手,按在茶几上的茶盏上,迫使我将它端了起来,自己端起了另一杯。
杯盏滚烫,像灼烧的炭,我终究没能忍住,奋力挣开他的手,嘶吼一声,一把砸碎了茶杯,热茶溅到脚板,似刀山火海里迸射的火星。
下巴被一把掐住抬起,他的手扬起来,观音痣下黑眸冷冷俯视着我:“不懂规矩!”
我怒视着他,等待着他的耳光落下来,可兴许觉得当众掌掴我还是太不好看,他收了手,将另一个茶杯塞进我手里,攥牢了我颤抖没劲的手,手心烫得生疼,他手指却如木枷,用力得仿佛给我上刑一般,递到两位老人的面前,他们面面相觑,显然是被薄翊川对我的态度吓了一跳,僵坐在那儿,没伸手接,这时,余光里一抹人影走过来,我抬眸一看,竟是薄三姑,她抓起那杯茶,兜头就泼在了薄翊川脸上。
四下里此起彼伏的惊呼,三姑扫了眼周围,怒不可遏:“够了翊川!你这是在做乜?知惑虽然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也做你阿弟做了这么多年,你却要强迫他嫁你做偏房,还这么欺负他,这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在封建社会,你怎么干得出来这种混账事?我以为大哥当年不顾你阿妈刚去世就娶男妾进门已经够荒唐了,没想到你比他还出格,糟践自己的阿弟,怎么,寄养子就没有人权吗?”
薄翊川擦了擦脸上的水,讥诮地笑了一下:“三姑姑,无论我和谁结婚,都是我的私事,我说了算。知惑有精神病,以后也没哪个正常人愿意和他结婚,只有我这个当大哥的能照顾他,但拿督夫人的名分,当然不能给一个精神病人,这样是最适合他的安排。三姑姑要是实在看不过眼,可以找媒体或者报警,只是这么做,影响我的名声,薄氏股票势必暴跌,三姑姑要是完全不在意,可以尽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