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笼(136)

2025-11-09 评论

  薄知惑明显会过意来,没有迟疑,把水壶里的水全部倒掉了。

  在河谷里找到水源并不难,他们很快找到了河脉,两人野外生存都是熟练工,薄知惑收集树枝拿火药生了火,而他趁这时间做了个简易蒸馏装置,没费多少功夫,就滤了两壶纯净水出来。

  森林里到处都是山蚂蝗,就薄知惑仰脖喝水的功夫,一只山蚂蝗掉到了他的耳根处,扭动着往他的护颈里钻。

  薄翊川眼疾手快,捡了根树枝将它挑飞了,但薄知惑还是被咬破了皮,一滴殷红血珠挂在他莹白的右耳垂下,像一枚红珊瑚耳坠,将他的目光引到他耳根处被血染红的疤上——那是他十四岁那年亲手留下的,像半边蝴蝶翅膀,他曾反复亲吻过啃咬过此处,一遍遍加深过这个印记,令它变得十分惹眼,被血浸染过更是娇艳欲滴。

  明明才喝过水,可他比刚才还要渴。

  不经意与他四目相对,薄知惑一瞬神色就警惕起来,像一只看到了野狼的鹿,抬手用护腕将那滴血擦去了,坐得离他远了一点。

  见他这副避他如蛇蝎的样子,薄翊川心里煎熬至极。

  口干舌燥,他又仰脖灌了口水,咬着牙,在心底默念心经。

  他就像一只本性嗜血习惯掌控猎物的狼犬,现在得学着自己克制自己,自己驯化自己,让自己成为一只不会伤害到心上人的家犬。

  “你也拿到了清除名单了吧?”薄知惑突然打破了沉默。

  薄翊川嗯了声,看了眼通讯器屏幕上四散移动的数个红色小点,其中一个离他们所在的距离不远,就从那个开始最合适。按薄知惑的计划,他们要让这些Sliver想要杀死的目标全部假死,帮薄隆盛保住他们的命,制造向他倒戈了的假象并同时牵制他,为下一步做准备。

  眯起眼锁定了远处被薄知惑吸引了注意力的目标,趴在树上的薄翊川瞄准对方的胸口扣动了扳机,但刻意避开了心脏。

  走到目标身边时,薄知惑从目标的胸口拾起一颗血淋淋的子弹和一枚怀表,扔了只山蚂蝗到目标伤口里,啧了声:“你这枪打得够巧的,居然打在别人怀表上。这个孩子,怎么长得跟你这张假脸好像?”

  薄翊川心里一动:“给我看看。”

  怀表被抛过来,薄翊川接住,怀表里是个僧侣打扮的孩子的头像,右颊有个胎记。脑中一闪,他就明白过来,冷笑了声:“如你说的一样,薄隆盛果然会来策反喇嘛。”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薄隆盛之前没有来找他了,原来在这儿等着——这张照片不是目标的什么人,而是喇嘛的亲生儿子。

  当初在抓住喇嘛时,他在他的手机里看见过这个右颊有胎记的孩子的照片,也逼问出了他和喇嘛的关系,这个孩子的存在,连身为喇嘛干爹的薄雨苇都不知道。喇嘛很重视这孩子,把他藏在了泰国的寺院里,但不知怎么薄隆盛居然知道了,眼下作为了拿捏他的把柄。

  这种做法,的确比在狩猎游戏前策反他要稳当多了。

  薄知惑点了点头,摸出一支肾上腺素,给那人扎了一针,摘下那人用来定位的胸针一枪打爆了。薄翊川看了眼通讯器屏幕,代表这个人的红色光标消失了。几分钟后,那人悠悠醒转,眼皮抬了起来,看了他们一眼,又装模作样的把眼睛闭上了,显然薄隆盛提前告知过他。

  然而这人肯定不知道,自己伤口里钻了几只山蚂蝗。

  保薄隆盛的人当然不是白保,也不是真保,不留痕迹的让他们成为计划里下一步的“定时炸弹”,才是这么做的意义所在。

  “把他送去回收站吧。”

  “嗯。”薄知惑应了声。

  送到回收站后接下来的活就不关他们的事了,两人又前往下一个目标,大半天下来“干掉”了七八个目标。傍晚时分,第一天的狩猎游戏结束,他们也到了收工的点,路过一条小溪时,薄知惑半跪下来,冲洗脸上和手上的血迹,他拉下拉链,薄翊川就发现他的脖颈上粘了好几条山蚂蝗,一摸自己领口周围,也有好几只。

  可顾不上自己,薄翊川半跪下来,拿火药引燃了树枝,吹了一吹,只留下将熄未熄的余烬和一丝烟,握住他的肩膀:“我帮你。”

  “我自己来。”薄知惑一扭身子躲开了,显然对他的触碰很抗拒,但山蚂蝗光靠自己是很难弄下来的,他看不到它们在哪里,自己拿树枝挑了半天,也没能成功,薄翊川又凑过去,低声哄他:“别动。”

  薄知惑抿着唇,表情很不情愿,但没再拒绝他。

  薄翊川伸手扶住他的背,他的手掌隔着防弹衣都能感觉薄知惑的背脊立刻绷紧了,抬眸看去,薄知惑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分明都起了鸡皮疙瘩,想想少年时和被他强暴前的薄知惑动不动往他身上贴贴蹭蹭的那个亲热劲,落差实在太大,薄翊川就像咬碎了一颗苦桔,嘴巴里全是苦味,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苦的,一直苦到五脏六腑里去。

  小心翼翼地用半燃的树枝将山蚂蝗烫了下来,薄知惑的脖颈登时冒出了几串血珠,被他白皙的肤色一衬,触目惊心,薄翊川一阵心疼,立刻从急救包取出了消毒喷雾和药棉给他擦洗。

  “好了,我自己弄就行。”一直盯着火堆看的薄知惑再次躲开来,从他手里抢过了消毒喷雾和药棉擦拭,却终于舍得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薄翊川恍惚想起十一年前在诊所的那个夜晚,随之想起了他们在蝴蝶园的那个黎明。如果那个时候,他就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把真实的心意告诉知惑,是不是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

  然而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不是九年后薄知惑潜入军队被他认了出来,他们可能一辈子就此错过,天涯相隔。而此刻他就在他眼前,离他那么近,心却已经远了,他还有机会弥补错误,与他相守一生吗?

  “对不起。”他凝视着近在咫尺也远在天边的心上人,“知惑,我错了。蝴蝶园里我没对你说实话,我早就对你动心了,不是把你当成翊泽的桥才对你好,我自欺欺人,是个不敢坦诚面对你,面对我自己的懦夫。我求你,给我亲手弥补错误的机会,好不好?”

  眼前的蓝眸眨了眨,睫毛微微颤抖,但他还没来得及分辨这双眼睛里蕴藏的情绪或是否有动摇的痕迹,薄知惑就垂下眼皮,切断了与他交织的视线,捡了根树枝起来,语气冷淡:“用不用我帮你?”

  薄翊川精神一振,感觉看到了一丝曙光:“好。”

  “抬头。”薄知惑吹了吹树枝上的火焰,烟雾弥漫,熏到了他的眼睛,视线模糊的一瞬,时光仿佛倒流,眼前人变回了十一岁的小少年,笑容挑衅地叼着柠檬香茅味的香烟,垫脚往他面上吐烟雾。

  可风一吹,回忆的幻象便烟消云散,薄知惑低着头没看他,面无表情,眼神冷静地盯着他的脖子,手上动作不停。

  蚂蝗被逐一烫掉,暴露在空气里的伤口又疼又痒,薄翊川很想挠一挠,但强忍着一动没动,盼着薄知惑能给他消消毒。

  “知惑,我看不见伤口,帮我喷一下好不好?”他低声下气的恳求。

  “不好,又不是没手。”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薄知惑压根不上他的套,说完起了身踩灭了火,头也不回地就走开了,留他一人像个太番薯一样种在原地。

  薄翊川苦笑了下,疾步追了上去。

  沦为感情的乞丐,都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弥补?

  我一边走,一边闭上眼,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几个月前踏上直升机的那一刻,它就像终于破茧而出的蝶一样自由无惧,可此刻,它振翅的频率似乎又艰滞起来,这并非我所愿。

  “知惑。”

  沙沙的脚步声接近身后,他低唤了我一声。

  “薄翊川。”我笑了起来,“我不愿意。不是无法原谅你,我只是无法再重新喜欢上你了,你的喜欢对我而言也只是负担,你明白吗?”

  被关进过笼子里的夜莺会因为笼子的呼唤而飞回去吗?会因为笼门从此以后答应不再锁上,就将他视为自己的归巢吗?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崖生深海先生 暗恋 先婚后爱 强制爱 火葬场 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