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即焚(51)

2025-11-09 评论

  “我从这么大开始养,从一个长着奇形怪状的头的小怪物养成白白胖胖的漂亮娃娃,谁看到都说我养得好,都想上手摸一下。”

  “我不给他们摸。”

  “我的宝贝,不要别人摸。”

  他说着那么孩子气的话,眼眸却悲伤得如同一条饱经沧桑的河。

  游弋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头顶。

  “那我也不要别人摸了,只能哥哥摸,别人碰我一下都不行。”

  梁宵严弯起唇角,似乎对他的决定很满意。

  游弋仰起脸,把自己的眼睛贴进哥哥眼窝,小小声地问:“看到幻觉时,会怕吗?”

  梁宵严犹豫几秒:“怕。”

  游弋疼得想要呕吐。

  “怕怎么不和我说……我能保护你的……”

  李守望死的那晚,就是他挡在哥哥身前。

  梁宵严看着他,沉默不语。

  因为我是撑起你的骨头,我不能让这根骨头打弯。

  能成为弟弟的依靠,是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

  游弋又问:“幻觉出现得频繁吗?”

  “不频繁。”

  梁宵严低头,玩他的手。

  以前游弋的手是软绵绵的,纤细但是指缝间很肉乎,捏着玩就像捏面团。现在结实有力,掌根还鼓起一层薄薄的茧。

  “第一次看见婶娘之后,我明白她没法救我们,就不再看见她了。”

  又过了半个月,李守望赌输钱,抄起条竹疙瘩追着游弋打。

  梁宵严恍惚间看到了妈妈。

  他自己的妈妈。

  但他并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于是那只是一团黑影,很快就被条竹疙瘩打散,打散后就换成了爸爸站在那儿。

  梁宵严当时就知道那是幻觉了。

  因为爸爸不可能来救他。

  看到他被打得上蹿下跳,爸爸可能会拿起相机给他拍照,并要求他叫得再惨一点。

  婶娘、妈妈、爸爸都被打散之后,他就再没出现过幻觉了。

  他没人可幻想了。

  他长到这么大,人生贫瘠得如一张草席,席上匆匆掠过几个过客,每一个都给席子烫出一道疤。

  他试图向所有认识的人求救。

  求他们救救弟弟,不要再让他的宝贝被打。

  条竹疙瘩抽在身上好疼啊,砍刀会把小孩子砍死的。

  但没有一个人肯救他。

  他不是没想过逃跑。

  他十六岁了,虽然打不过身强体壮常年干建筑队的李守望,但是总可以跑掉。

  他一个有手有脚肯吃苦耐劳的大小伙子,不管去到哪都能活,就算是捡垃圾他也能把弟弟养大。

  但李守望一看出他的念头,就把弟弟锁了起来,不让他们同时出门。

  他尝试过无数次,都没能把弟弟偷出来。

  很短暂的一刹那,他曾自私地想过:自己跑。

  弟弟是他的“拖累”,是捆在他脚上栓在他心上的枷锁。

  李守望一直拿弟弟威胁他,逼他做这做那。

  他给李守望的建筑队白打了一年工,攒的那么一点点钱还被抢去买酒。

  绝望到极点时,他也曾想过一走了之,任由弟弟自生自灭。

  他不停地给自己洗脑:那不是我的孩子,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什么好人,他死就死了。

  只是他没想到,李守望杀死游弋的方式,不是掐死他,也不是饿死他。

  他把那根枣树藤缠在游弋细弱的脖子上,缠在他亲儿子的脖子上,要活活绞死他。

  游弋挣扎喊叫,嚎得像只被宰杀的猪崽。

  梁宵严把他救下来后一整个晚上耳边都是弟弟的惨叫声。

  后来他想,那就抱着弟弟一起死吧。

  活着那么难,死去只要一瞬间。

  他没了活路,他也受不了弟弟被绞死。

  他给弟弟喂了一大碗奶,给他唱完了一整首虫儿飞,弟弟窝在他怀里,睡得毫无防备。

  一条冷血的毒蛇,爬向弟弟的脖子。

  那截脖子特别细,温热的,手攥上去软得完全使不上劲儿。

  他很用力地掐他,把他的脖子掐紫了,脸也掐紫了,但弟弟从始至终都没吭一声。

  游弋睡觉很轻,脖子上还有伤。

  梁宵严知道他早就醒了。

  但他不哭不闹也不睁眼,只是静静地流泪。

  他知道哥哥在做什么。

  他甘愿为哥哥死掉。

  他终于疼得受不住时无助地伸出一双小手,不是要挣扎,而是闭着眼求哥哥:“你抱着我好不好,你抱着我我就不怕了……”

  梁宵严全部的力气骤然泄掉。

  那一晚上比他前十六年加在一起还要疼。

  但是他下不去手,总有人替他下手。

  他出去上厕所回来,看到弟弟坐起身,背对着他,把那根枣树藤,缠到了自己脖子上。

  两只小手拽着两头往外拉。

  那根枣树藤并不锋利,是从枯树上扯下来的,李守望只是想威胁梁宵严,并不是真想儿子死。

  但再钝的刺,只要力气足够大,也能扎进肉里。

  游弋用力到浑身发抖,用力到鼓出来的胖肚子都在颤。

  小小的身体,脚上拴着铁链,脖子被树藤吊着。

  梁宵严冲过去,问他在干什么!

  他疼得说不出话,只是空出一只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小把糖。

  那是哥哥给他买的糖。

  寨子里小卖铺仅有的一种糖。

  棕色的,用黄米和麦芽糖做的,形状像个小圆鼓,游弋叫它胖鼓糖。

  梁宵严每个月的工钱也就够买两块糖,游弋吃得特别珍惜。

  别的小孩儿吃这个糖直接一整个儿放嘴里,咔哧咔哧嚼碎,游弋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咬下一个角,甜得晃荡两下脚丫,剩下的就不吃了,藏起来谁都不给。

  现在枣树藤勒着他,刺扎进脖子里。

  他流了好多道血,白净的小脸胀成个要炸掉的番茄,他攥着那一小把糖递给哥哥,乌青的嘴巴一开一合:“我死掉,哥哥走……哥哥吃糖,以后不苦……”

  那一瞬间,寨子里万籁俱寂。

  梁宵严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部分死去了。

  坏死的部分被挖出去,弟弟作为崭新的血肉填充进来。

  原本已经枯败的树干,遇到另一根枯败的细芽,狂风暴雨将他们以同样的伤口嫁接到一起,变成一棵畸形但重焕生机的小树。

  梁宵严扯掉弟弟脖子上的树藤,深深地攥进掌心,眼中翻滚着决绝的杀意。

  该死的根本不是他们!

  他和弟弟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谁都好。

  “李守望死后,我就很少再出现幻觉了。”

  梁宵严撩起游弋脸边的长发,露出光洁无疤的脖颈,细细密密的吻落上去。

  他一寸一寸地吻着弟弟耳后到锁骨的小片皮肤,吻得很珍惜,也很珍爱。

  游弋发间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顺着弟弟的睡衣下摆探进去,摩挲他背上那道刀疤。

  “那哥哥好了吗?有去看医生吗?”

  游弋喘息微乱,身体软成一大团捏捏玩具随便他怎么玩。

  “没有。”梁宵严说。

  “你八岁之后,我们搬到城里。”

  准确地说,是被梁宵严的亲生父亲——梁雪金,接到了城里。

  那两年梁宵严忙着和父亲抗衡,和家族里不同意他把弟弟带在身边的长辈周旋,拼了个鱼死网破才得以带弟弟脱离梁家。

  之后他又开始建码头,开公司,打通枫岛沿岸所有港口的运输线。

  至于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毛病,根本无暇多顾。

  “码头建起来后我一直很忙,幻觉也再没出现过,我以为我好了,直到……”

  他话音一顿,垂眸看弟弟,向他摊开手掌。

  游弋自己把脸放到他掌心,眨巴着一双红彤彤的泪眼,等他的下文。

  “你真的想听?”

  “嗯。”

  握着脸颊的手蓦然收紧。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林啸也 破镜重圆 年上 爹系 养成 竹马 甜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