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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小泱本不想蹚着浑水,可看蒋嘉穗略有期待却嘴硬到死的样,带入自己,终究不忍,答应了。
章叙问,为什么答应蒋嘉穗?
盛小泱含糊其辞:我看他有点难过。
所以小孩心软。
章叙挑了挑眉,不再说什么。
然而直到他们的行程结束,陶也都没联系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询问蒋嘉穗的踪迹。
到达本市后再买前往渔岛的船票,但是不巧了,这两条风大,海运全线停航。章叙询问什么时候能开,得到服务台答复:不清楚,看天气,可能下午风小了会开几班走。
他们就等在候船大厅。
章叙自出发后就话不多,情绪一直很沉。蒋嘉穗调节气氛,章叙也没搭理,只偶尔跟盛小泱笑笑。
盛小泱担心他,问:累吗?
章叙很久没阖眼,知道要来渔岛后,他反复做同一个梦,梦到暴雨天和被自己打开的那扇门。接踵而来的是愤怒的父亲和他轰然倒塌的身体与脊梁。
那座山死了,再也没醒。
章叙其实很累,实话实讲,嗯了声。
想起来盛小泱听不见,抬手比了比,像打趣:累啊,累死了。
周围都是等着登船的人,叽叽喳喳好聒噪。盛小泱和章叙并排坐,犹豫几秒,靠过去,脖子往下腰以上的身体笔直板挺,看着蛮大义凛然。
章叙愣住。
盛小泱鼓足巨大勇气,拍拍肩:睡一会吗?船来了我叫你。
“好。”章叙未曾犹豫,来者不拒,歪头就闭眼。
蒋嘉穗鄙夷章叙太能装,像朵孱弱的蒲公英。而盛小泱心甘情愿,收集被风吹散的漫天冠毛。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盛小泱知道章叙后面真睡着了,那轻柔和缓的鼻息像山间溪水抚过他的脖颈,于锁骨浅凹处积起一汪春水,泛起涟漪微荡。
时间后移,太阳变化位置,透过陈旧的玻璃直射到章叙的眼睛。盛小泱垂眸看他好久好久,忽见章叙眼球轻颤,似乎被烈光刺激不适,便伸掌挡住光源。
蒋嘉穗在一旁,偷偷拍下这一幕。
这二位状似搞柏拉图,拧巴试探是真,纯爱也是真。他又想起陶也,气不打一处来。
下午很晚才有船,抓紧时间赶路,到达渔岛,天已沉黑。
盛小泱上码头后第一时间竟是找树。这里附近的树太多太茂密,常年无人打理,树根周围杂草连着杂草,密密麻麻,无从下脚。真要藏人,鬼都找不到。
盛小泱先入为主,并不喜欢这种布局。
章叙打断他的思绪,问:你看什么?
盛小泱自然移眼,不再盯着荒草树木钻研,他反问:这是你的家?
章叙也环视周围,实在荒凉,也蛮感慨:“很就没回来了,以前要热闹一些。”
蒋嘉穗双手插兜,哼哼笑笑朝前走。他的活人微死感跟孤岛的荒郊野岭挺搭,黑灯瞎火,半点不担心踩空掉海里。
盛小泱想拉蒋嘉穗,被章叙拦住,“随他去,这里他也熟。”
盛小泱了然。
这时候岛内公交已经停运,要去中心位置只能靠走路。
蒋嘉穗打头,盛小泱抱着焖肉走中间,章叙殿后,这是自然而然形成的队形。盛小泱发现自从登岛后,章叙和蒋嘉穗都不开心。
他也不好问。
这里跟繁华的内陆不同,没有灯红酒绿,也无人烟踪迹,空气中弥散着全是咸湿腥热的海水味,没走两步,汗水浸透衣服。
章叙盯盛小泱圆润后脑勺许久,想他大概很多时间没剪头发了,稍一搓就凌乱。目光往下,可以看见湿衣下支起的肩胛骨,很漂亮。眼睛再移,就窥到他腕间若隐若现的黑绳。
章叙若有所思。
期间,焖肉一直不安稳,不是对抗路的冲某个位置狂吠警告,而是缩在盛小泱怀里发抖。
盛小泱拥有堪比动物直觉的敏锐,哪怕一点风吹草动,也能让他炸毛。
绕不完的山路,深黑如墨的天穹,月亮也躲着不肯见人。当锋利的杂草叶刮开脚踝皮肤时,盛小泱的烦躁攀至顶端。他压着眼睛,冷峭恶狠地回头,像路边被坏人挑衅的野狗。
可是后面除了山就是海,黑暗中的波涛比被人掐着脖子时还窒息。
盛小泱龇了龇牙,犬齿露了出来。章叙此时侧身一晃,淡然地挡住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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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叙拍拍盛小泱发顶,掌心一片柔软。
盛小泱的怒火灭得消无声息。与章叙四目相对,捕捉那眼底满溢的温柔,盛小泱可以原谅全世界。
“小泱乖,不生气。”章叙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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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小泱抬掌,寻他头顶那只手。寻到了,摩挲手背,好像还摸到了脉络分明的血管,他拍了拍,有点不好意思。章叙抬起手指,翻掌一勾。盛小泱胆大包天,来不及溜走。
手指与手指交缠一瞬,月亮也露出一角。
盛小泱心跳很快,血液举起呐喊,冲向四肢百骸,酒窝在润红的脸颊久未隐去。
蒋嘉穗看不见他脑袋后面两个人的暧昧,贴心解释,不知说给谁听:“章叙算渔岛头号风云人物,留下的传说都能填海了。好年多不回来的人,难得来一趟,想凑热闹的多,且等天亮吧,小破岛村要沸腾。”
“闭嘴。”
蒋嘉穗咂摸一嘴,说:“哦。”
盛小泱摸着滚烫指尖,心不在焉问章叙:“蒋嘉穗说什么?”
章叙笑笑:“当他放屁。”
章叙没把出言不逊的表弟团吧团吧一起填海,算他心善——不是计较的时候。
总之,这死寂许久的渔岛热不热闹都另说,天亮之前,他们得先找个地方睡觉。
渔岛居住人口常年一千左右,多以老人为主,青壮年拖家带口全上本岛买房扎根,节假日才回来一趟,也不多待,两三天就走。
章叙在这说是有房子,精准称之为四面漏风的危房,屋顶瓦片都没剩几块。
一个多钟后,三人站在渔岛唯一招旅馆前,蒋嘉穗还是没忍住嘴欠,揶揄章叙一句:“你不先回家看看?”
章叙冷漠白他一眼,不欲搭理,拉起盛小泱的手往里面走。
虚掩的铁门锈迹斑斑,往里推开,冰冷的嘎吱声贯穿黑夜。有一大妈从里出来,满身警惕,操着方言问:“谁啊?”
章叙方言回答:“还有房间吗?住三天。”
大妈一愣,“几个人?”
“三个。”
“只有两间房了。”大妈打开院落灯,终于看清来人的脸.从蒋嘉穗开始,草草略过盛小泱,最后停上章叙脸上打量。她蹙眉困惑,大概不确定,又问:“你们怎么住?”
盛小泱看不懂方言的唇形,云里雾里。章叙的舌尖轻舔齿间,没有立刻回答。
蒋嘉穗不会说方言,但听得懂,他笑着走出半步,指章叙和盛小泱,说:“我一间,先订了。来个破地方,睡觉还要跟人挤。谁爱挤谁挤。”
嚣张跋扈,蛮不讲理。
大妈狐疑不决,还问章叙:“那你们……”
章叙下颚线微微绷着,唇角下压,但细看,其实没什么情绪。他颔首,淡漠视之,说可以。
小旅馆没有正规登记系统,全凭前台拿客人身份证手动录入。当记到章叙身份证时,大妈带着老花镜,也挡不住眼前一亮的震惊。
“你是章国平的……”
她话音未落,手里身份证被蒋嘉穗抽走。
蒋嘉穗不耐烦,“可以了吗?”
“哦,”大妈稍收敛,推推眼镜,给房卡,“二楼左边两间。”
待人走,她迫不及待,广而告之。
-章家那小子回来了!就是在家门口把他爸气死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后天更。
第46章 “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蒋嘉穗鬼精,抢了标间,美其名曰,一张床我睡,另一张放行李。
章叙实在太累,不跟他争,询问盛小泱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