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将信将疑,却也渐渐散开。
方斯廷让缉查员们也各自散去。
正要离开,萧焚却叫住他,用比方才还大的嗓门道:“你说,咱们瞒着巫师是骗子的事情,会不会太不地道了?”
方斯廷停下了脚步,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四周,拐角里有一片衣角,那是去而折返的王文芳,似乎不相信他们,还在那里偷听监视。
“如果滕察的人知道这么多年巫师一直是在骗他们的钱,肯定像刚刚那样,以为我们居心叵测,怎么解释也不会听的,还会跟我们大打出手。”方斯廷顺着他的话道,“这个巫师为了赚钱不怀好意,故意把户口落在市里。老人死了就偷偷埋在癸午森林里,秘不发丧,新的后代继承家业身份,每次出门亮相只是一个人,爷孙父子都长成一张脸,又拿胡子遮着半张脸,谁知道其实人家早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代人。”
他们审问过假巫师,那个被吴力夫杀死的巫师是他的哥哥,今年将近五十,而假巫师其实才不到三十岁,从小在市里长大,成年后回乡跟着老巫师学习骗术手法,每天躲在家里,连楼都不下,就准备过个一两年哥哥回市里养老,他继承衣钵。
巫师一家养尊处优,老得比较慢,加上胡子遮挡,跳大神时脸上涂红色涂料,基本看不太出来。加上深入简出制造神秘感,鲜少在人前晃悠,学个语音语调和姿态,年轻一辈面貌基本和老一辈差不多。尤其是这几年还动用了科技,人几乎长的一样。
“哎呀,要是不让人觉得他会长生不老的秘术,还怎么招摇撞骗,让别人买他的符咒法器。他们还怎么在市里买房买车买店铺,怎么骗十里八村的漂亮姐姐婶子跟他好。”萧焚高声道。
“是啊,人家为了继承祖辈的那张丑脸,可是哄骗了好多和他面貌相似的女人,生了很多私生子,只有中了基因彩票的才能继承家业,其他人什么也捞不到,那些被骗的女人真是可怜。”
“其实假巫师是被吴力夫杀死的那个所谓真巫师的弟弟。人家发现自己老哥不见了,这才顶替了位子,假装自己哥哥不存在,继续招摇撞骗。但不管我们怎么说,人家压根不信。”
“还是别多嘴去说了,回头被镇上的人听到了,还说我们造谣。”
两人一唱一和,感觉说得差不多了,这才看到王文芳偷偷溜走。
萧焚抬头,与他相视一笑。
等到晚饭时,他们就听到镇上新的八卦。
王文芳拆了巫师家的大门,带着几个亲戚闯了进去,将里头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搬不走的就地砸了。
紫金村的村民们冲了进去,两方发生了械斗。
正掰扯不清,一个人从楼上下来,正是巫师。
村民连忙告状,说王文芳冒犯仙人。
王文芳一时间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立刻拿出农村妇女彪悍的架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一把拽下了巫师的胡子。
众人都懵了。
“巫师这么年轻吗?”
“我一直都这个样子,”假巫师也反应迅速,“怕你们觉得我太年轻,这才戴了假胡子。”
“胡说,声音都不一样了!”王文芳双目圆瞪道,“你们这一家子骗得我们好惨啊,骗我跟你双修能长寿不老,还说什么那些符咒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让我们卖,原来都是狗屁!我们辛苦卖符卖法器,你就等着坐在家里数钱,简直没天理了!巫术全都是假的!这废纸谁爱卖谁卖去,现在害我男人死了,我跟你们没完!”
王文芳左右手开弓,平日里养猪扛猪饲料的力气把年轻假巫师打得嗷嗷大叫,拽着他的头发就在村里游街,说他们一家人都是骗子,长生不老全都是狗屁。
今晚,整个村镇的居民彻夜难眠。
因为他们事后还在巫师家里锁着的抽屉里看到祖孙三代不同的身份证,兄弟叔侄,长相相当酷似,除了继承衣钵的,其余人都靠着吸滕察人的血汗钱在市里享受好日子呢。
一直以为是神迹的人和事,原来都是假的。
滕察人的脸色跟吃了苍蝇般恶心。
最要紧的是,他们这些人,这些年,基本都是一有闲钱就买法器,做法事,往庙里捐钱。
观众乐得哈哈大笑,全挤到当时看热闹的缉查员和嘉宾直播间了,假巫师游街的场面,跟当地一年一度的游神庙会一样热闹。
直到镇上居民合伙冲入五方神庙,将庙里的神像推倒,要冲入五方神庙委员会成员的家里洗劫时,镇上的缉查员出手维护治安。
卢开宇这么多年在镇上德高望重,没传出一点不好的名声,也是他真的虔诚,没在里头牟多少利,赚来的钱大部分都上交给巫师。
这些小打小闹都不需要方斯廷亲自坐镇,此刻他在宿舍里,继续琢磨着萧焚的案子。
他的舍友不满了,“目前在逃的二十多个罪犯,你就专门盯着我?”
离节目结束就剩下两天了。
“你在眼前。”方斯廷理所当然道,“一旦找到证据,能直接原地抓。”
“……那我走?”
“去哪?”他立刻放下手里的照片,抬头看人。
萧焚转头道:“去白逐哥宿舍,他约我打游戏。”
“你跟缉查员是不是走太近了?”方斯廷目光沉了几许。
“都住一起了,还能近到哪里去。”
方斯廷失笑。
“方督察,抓紧时间加班,回来向我汇报案件最新进展。”萧焚抬手关了门。
宿舍的空气一下子清冷了许多。
方斯廷有点不习惯地动动身子,半天看不进一点案件内容。
他起身去冲了个澡,清醒了下脑子,刚拿着换下的衣服出阳台,就看到萧焚和欧柚站在楼下,不知道在聊什么。
然后,两人钻了厕所。
方斯廷:“……”
过了二十四分十八秒,两人出来,欧柚神色比刚才凝重了些许,幽幽的瞳孔仿佛在盯着猎物。
萧焚伸了个懒腰,看到趴在阳台上给他俩计时的方斯廷。
“黑猫先生,你在看什么?”
方斯廷把脑袋挪了回去。
两分钟后,萧焚顺利回到他的房间,还张牙舞爪地坐在他的桌上,吃着他准备投喂的零食。
“看到我一个罪犯整天在你面前晃悠,肯定很难受吧。”萧焚乐呵呵道。
“嗯。”方斯廷道,“你压着我的照片了。”
萧焚跳下桌子,看到照片是陆劲,顿时笑得更欢了。
“加油,努力早日破解。”他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简直蹬鼻子上脸。
“别吃太多,等会儿记得刷牙。”
“知道啦。”萧焚又开了一瓶肥宅快乐水,趴在床上一边打游戏一边吃零食。
方斯廷拿起那张照片。
如果他是萧焚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想象着自己是凶手,对陆劲下手。
根据死亡报告显示,陆劲是高温脱水“死亡”。
而唐深也在他的跑车发现一根电机线断了,看似老化熔断,但结合电线新旧质量,轻易推断出是人为。
陆劲是被关在车里活活“烤死”的,符合高温脱水的症状。
跑车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
之后,他将陆劲移动到神庙膳堂门口,叫来吴力夫,让他布置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