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知道了。”方斯廷站起身,“你因为入室盗窃,暂时还不能回去。”
“就只是偷东西了?”李存后面上一喜,“好好好,我乖乖配合。”
叫来缉查员把人带走,白逐对方斯廷道:“两个案发现场都有踪迹,本来以为至少有一处是他做的,没想到最后两处都不是,这人还真有点子幸运在身上。”
“不一定。”方斯廷冷冷道。
“什么意思?”
“满嘴谎话。”
“啊?”
方斯廷分析道:“李存后说自己拿过刀,可是根据现场血迹痕迹鉴定,凶器没有第二次落在地上的痕迹。
“喉咙喷溅出大量的血,满地都是,9点多的时候压根不可能干涸,拿了刀,却没有在命案现场留下他的脚印,完全不可能。
“他说他吓得记不清门当时是开着还是锁着的,但却能在家里翻箱倒柜那么久。如果留下脚印,还能找到漂白剂将地面清洗干净,心理素质很矛盾。”
白逐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骂了句脏话,“被耍了!又是白费功夫。”
“不一定。”方斯廷道,“他肯定跟陆劲案有关系。为了脱罪,他才谎称自己去过李翠彩家,坐实这边的证据,这样,他就不可能在8点的时候出现在尊皇云境。”
两地路程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所以,他是杀害陆劲的凶手。”白逐道,“我们不是有口痰的证据吗?为什么不直接抓了他?”
方斯廷朝旁边一直沉默的人抬了抬头。
“方督察。”许诺走上前,道:“你还是不相信我的推断。”
“我需要事实依据。”方斯廷冷漠地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如果我有事实依据呢?”许诺追了出来。
方斯廷看到了他眼里的执着,突然问,“你原先是哪个队的?”
许诺立刻脚后跟靠拢,昂首挺胸,立正行礼道:“原XX市驻XX区猎狐突击队第三队队长许诺报到!”
方斯廷丝毫没有避开他,对办公室里探出头看热闹的许安道:“调出他从小到大的个人档案。”
他道:“如果你在痕检方面做得不错,想转组的话,我到时候可以申请你去唐副……”
“我想去你身边,成为你的搭档。”
方斯廷看到了他眼里对自己坚定到令人动容的崇拜。
在和自己目光对视时,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羞赧,咬着嘴唇,欲说还休。
白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方斯廷虚虚捂嘴干咳一声,面无表情地扭头一看,13楼在办公的没在办公的全都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见他望过来,低头的低头,讲电话的继续讲电话,没事做的看电脑点击鼠标,又成了一派忙碌的景象。
“白逐,你先带他去吃晚饭。”
白逐应了一声,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许诺可可爱爱地扭着腰,迈着小碎步,欢喜雀跃地跟在后头,似乎察觉到周围的目光,立刻端正身形,刻意一般地迈着大步走出去,抓着文件的手下意识想要前后摆动。
同手同脚了。
方斯廷有点无语地摇摇头,走进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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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从外往里看,联合大厦13楼只有一扇窗户亮着灯光。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方斯廷把两起案子资料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他揉揉鼻梁,端起旁边的保温杯,才发现早已经空了。
拿着杯子走出办公室去接开水,路过物证组的试验区,磨砂玻璃微微透着亮光。
他心念一动,脚步拐到门边,一道意料之外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许诺测好距离和角度,小麦色的脸动了动,朝铺着塑料膜的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他将塑料膜和照片比对了一下,拍照,撕下膜丢进垃圾桶,又铺上了一张。
这回他换了个角度和距离,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在干什么?”
门口突兀地响起一句话,许诺惊叫一声,踉跄着被旁边的垃圾桶绊倒。
一只手牢牢抓着他的手臂,从身后稳稳地扶住了他。
“方、方……”
方斯廷扶着他站直,收回了手,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你在干什么?”
许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白天你说要事实证据,我上网找了,没找到,于是找物证组借了实验
室,在这里试验一下。”
他手忙脚乱地从旁边的桌子上翻找着,“奇怪,刚刚我还在看来着……”
“你没必要……”
“啊,找到了。”许诺迷糊又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就在口袋里,给忘了,你看。”
方斯廷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还是接过了照片。
“我试了几百次,不管是站得近还是远,以什么角度,用什么力道,都不可能是人能吐出来的。”许诺从桌边拿过一个夹板,认真道。
方斯廷用沉冷的语调反问他,“所以?”
“所以,这是凶手从别处采集来的,然后故意留在现场的,”许诺眨着闪亮的眼睛道,“目的是为了嫁祸李存后。”
方斯廷眼里的不耐之色更重,“你负责的小组罪犯抓到了?”
网络技术组和物证组只有几个人,一个人要分析好几个嘉宾的活动轨迹,彭潇潇甚至一人负责全部人的犯罪侧写,而行动组人多,往往几个人负责追踪一个嘉宾。
听他问到这个,许诺就心虚地结巴了,“没、没有,但是……”
“先把你手头的嘉宾捉拿归案,这个案子不是你该管的。”
许诺眼里兴奋的光芒黯淡了下来,涂着隐晦唇膏的嘴张了张,不情不愿地扁下来,“哦。”
方斯廷也发觉自己的语气不是很好,放缓了语调,“不早了,赶紧下班,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嗯。”许诺低头把垃圾桶里的垃圾拎出去。
修身的T恤上缩,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腰身,肌肉紧实得没有一丝赘肉。
像一只非洲小野豹。
方斯廷收回目光,细细回味一下,从他那声鼻音中听出了哭声。
心不知为何也跟着闷闷的。
回到办公室,他越想越不得劲。
这人是不是太爱哭了。
从前他的同事和下属,不论男女,也个个都是钢筋铁骨,不屈不挠,油盐不进。就算刚毕业的菜鸟,也没动不动就哭。
他刚才还没说什么,怎么就那副样子了。
太脆弱了。
完全不像猎狐突击队出身的人。
喝了口茶,他摒弃无端的杂乱思绪,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轻轻的,象是怕打扰到里面正在伏案思考的人,又象是在踌躇。
方斯廷看了下腕表,已经凌晨1点。
他起身开门,看到许诺面色犹豫,正打算离开。
眼眶,果然红红润润的。
“我看你还在……”
“你怎么还没下班?”
“我们组的那个人比较难抓,我想再梳理一下线索,不知不觉就到这时候了。”许诺苦着脸道,这才想起来似的,把手里的其中一杯咖啡端给他。
“自己磨的,别嫌弃。”他腼腆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