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长派来的人名叫张建,三十出头,留着个寸头,队伍转业后分配回老家,看着愣愣的。
在去的路上,张建介绍道:“刚才所长打电话问过卢嫂,她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隔壁村养猪场,最快要到明天才能出来。”
“猪臭味也没关系。”方斯廷道。
“没啦,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养猪场一般不让人随意进出的,外人陌生的味道容易让猪应激炸栏。而且你们身上携带的细菌不好控制,很容易让猪感染猪瘟。但凡有一头感染,几千头都得感染,那可是几百万的损失。”
方斯廷受教地点点头,对于农业养殖类他还真不太懂。
根据邻居和电话里阿开嫂的证词,他们先去找钟厚望,镇上中学的历史老师。
昨晚晚饭吃完后,卢开宇去了钟厚望家里,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卢爷爷平常怎么样,好相处吗?”萧焚问。
“好,非常好,他真是菩萨心肠,活佛转世。镇子就这么点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什幺恩怨都是知道的,我敢打包票,我们镇上所有人都跟他们家相处得很好。”
话锋一转,他哀叹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被替命井里的冤魂害了去吧。”
方斯廷皱起了眉,“子虚乌有。”
“如果不是的话,那他怎么会在井里?”张建因为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说辞而感到生气,“除了鬼,谁还会让他大半夜的去井里?一个一百多年前的尸体浮上来,郭镇长失踪了。现在郭镇长浮上来了,卢会长失踪,这个又要怎么解释。”
只有他们缉查组的人知道,这具尸体新鲜出炉,完全不是一年前遇害。
等到了钟厚望家里,张建身为本地人,用当地土话跟他沟通了几句,退让到了一边。
“你们有什幺想问的?”钟厚望让他们坐下来慢谈。
“听镇上的人说,昨晚卢开宇是在你家失踪的。”方斯廷开门见山地问。
“是,当时我去庙里求平安符,”钟厚望道,“卢叔他也会点风水堪舆,说可以来我家指点一下,我答应了。昨晚庙会,我们这里有个说法,庙会晚上不出门,出门不碰雨。如果是庙会的话,晚上一般可以出门,但如果庙日那天晚上下雨,那么千万别出门,容易出事。”
听到这个,萧焚眼神闪了闪,脸上有一丝不自在。
庙会,暴雨,替命井,全让他赶上了。
“昨天晚上来我家的时候,还没下雨,调整客厅陈设家具花了点时间,等结束时,天上下雨了。我开口挽留,让他在我这将就着对付一晚,他说没关系,我们两家住的又比较近,五分钟的路程而已,他又是骑电动车来的,快点回家就行。”
“几点来的,又是几点走的?”方斯廷问。
“大概7点吧,就来了,10点13分走的。”钟厚望道。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走的那会儿我特地看了时间,已经过9点了,这个点在我们镇上都属于迟的了,基本不出门走动。而且当时我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感觉要出事,没想到第二天果然出事。人是从我家出去没了的,虽然卢家人现在没把这事怪在我头上,我总觉得过意不去。”
钟厚望哀叹了一声,又道:“其实那晚我会有这种预感,是因为我看到卢叔从我家门口出去没多远,一道黑影跟上了他。”
“什幺黑影,能描述一下吗?”萧焚问。
“一个畸形人。”钟厚望眼神惊恐,“瘦瘦的,高两米多,穿着黑色雨衣,明明是往前走,可是头像是从脖子处断开一样,倒挂在后背上。”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在颤抖。
“摇摇晃晃的,象是个醉汉。”
“我本来想提醒他,但那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喉咙半天发不出声音,我试了很久都没办法,直到看不见老卢了,我的嗓子才恢复正常。”
方斯廷疑惑道:“你为什幺突然想求符,还想换家里的风水?”
这点就很让人奇怪,一般来说,如果你注重迷信,那在住进来的时候就该找先生看过,他这房子起码建造了十几年,怎么也不可能想突然换风水。
除非是家里发生了什幺变故。
那这变故会和卢开宇的失踪有关吗?
说起这个,钟厚望似乎想到了什幺,脸色变得惨白起来,颇有些坐立难安。
“我梦到一个女鬼在向我索命。”
“你是个老师,怎么也能信这些?”方斯廷严肃批评道。
“如果只是梦到一晚的话,那还情有可原,可是连续梦到一个星期呢?”钟厚望摇头叹气道,“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梦到我太爷牵着一个身穿红衣盖着红盖头的女人进到家里,站在客厅的供桌前,说我小时候定过一门娃娃亲,后来我忘恩负义,娶了我现在的老婆。现在我要在梦里和她结阴亲,全了这段好事。当时就被吓醒了。
“我本来就当一场普通的梦,可第二晚,那女鬼坐在我身边,还是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低下头看过去,女鬼的脚没入潮湿的泥水里,那泥水不停地上涨,蔓延,直到没过我的脚踝。我吓得挣扎起来,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苍白的手,死死抓在我的手腕上,我被她的手冻得一激灵,又醒了过来。
“第三晚,女鬼坐在了我的大腿上,四周光线很暗,也是客厅。四周墙壁和现在不一样,底下一尺高是用石块垒起来的,上面到房顶是用稻草梗和着黄泥做的墙,以前老式的农村土房都是这种。我当时一看,客厅的供桌,椅子,纳凉的竹床,摆得和我家一模一样。周围人进进出出,热闹的很,看见我都说恭喜,但是完全没注意到我腿上的新娘。
“剩下三晚就没什幺好说的了,那女鬼一直纠缠着我不放。更要命的是,从脚底涌上来的泥水晚都在升高,到第七天晚上,泥水已经涨了我的嘴边,我已经能闻到一股烂泥巴的腥臭味,胸口几乎被压得不能呼吸。而那个鬼新娘,面对面地坐在我腿上,手僵直地搭在我的肩膀两边,开始慢慢地抬头。”
钟厚望喝了口茶,缓和了点情绪,“卢叔说,这叫做鬼王嫁女。看对了眼,进对了门,当晚鬼王来修坟。那泥水就是给我修的坟,我要是被堵住口鼻窒息而死,那我当晚就会随鬼新娘回阴曹地府。”
张建沉重地拍了拍钟厚望的肩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幺。
“说到破解之法,按照卢叔所说的,其实就是改风水。只要鬼王和鬼新娘进错门,或者进不了门,他们在门外迷了路,找不到我家,我这条命就能保下来。”
“之后真没梦见了?”萧焚惊奇地问。
“是啊,昨晚改完家里的布局和风水,卢叔给了我一张符和一柄桃木剑,昨晚我就没有梦到过了。”钟厚望道,“其实我们镇上还有一个传说,跟这个类似的,若是女人遇着这事,叫做‘陶夫娶亲’。”
“那又是什幺稀奇故事?”萧焚都想抓点瓜子嗑一嗑了。
这不比故事会有意思一点?
但钟厚望却不愿多说了,张建挠挠头,说自己一个男人,早年又离开镇子,没听过这故事。
“反正不是什幺好东西,有什幺好讲的。”钟厚望对此莫讳如深。
“你的符还在吗,能否看看?”方斯廷问。
钟厚望起身进房间,不大一会儿拿出一把木剑,又拿出一个三角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