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自被这一声训得朦胧了眼,他正了正身体,伸手将面前的时间调整了一下,延长了二十分钟。
本来只剩下十分钟,但经过这么一增加,一切就又回到了起点。
“我再问一遍,刚刚他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傅驰亦问:“现在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吗?”
这次沈南自学乖了,他应道:“听到了。”
两位最好的朋友就在楼下,自己却在这里被罚跪,说不委屈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哽了哽嗓子,不放弃地问:“我回答完了,那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傅驰亦平静地说:“如果你相信我,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这么说,沈南自基本确定了答案,于是认真道歉:“对不起。”
凝视了他几秒,傅驰亦拧起了眉,不带一丝温度地说:“我刚刚有没有说过,不许因为不必要的事情道歉?”
“学会了说话,就忘了怎么听话?这就是你向我展现的态度?”
肉眼可见的不满,沈南自绞紧了交叉在背后的手,反射性地再次低下了头,当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后,他立刻抬头,无措地看向傅驰亦:“我......”
连着做了几件错事,沈南自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他总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无力的狡辩,与其给对方留下这样的印象,不如说点别的有用的话。
于是,他咽了咽口水,对坐在自己面前的人说:“你罚我吧。”
傅驰亦并没有准备跟他客气,他下巴朝后点了点,缓声说:“暂停时间,站起来,去架子上挑一个,递给我。”
沈南自按照要求,将手机上还剩二十分钟的时间暂停,扶着沙发腿起了身。
起初,他还不明白傅驰亦所说的“挑一个”是什么意思,但当他转身看到木架上摆放的一排东西后,彻底愣住了。
对啊,这里是五金店,有什么都很正常吧?
刚刚跪了那么久,双腿早就酸得一塌糊涂,他先是抖了抖,接着拖着沉重地步伐向后面走去,走到架子前时,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完整地思考了。
但身后的视线像是要将他刺穿,最终,他选择了最右边的。拿起来在胳膊上试了一下,接着便转身走到了垫子处,重新跪了回去,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傅驰亦。
“双手。”
沈南自僵了一下,接着收回了手,将东西横放在手中后,又双手颤抖着递给了他。
傅驰亦接过后,握着在手里转了转,最后放回了他的手心,对他说:
“这个不行,换。”
“为什么!?”沈南自不明白了。
不是你让我自己选的吗?难道就因为这个轻吗?
如果木制的不行的话,那就只剩下......
沈南自知道他想让自己好好长次记性,也知道他是下定决心要让自己疼,于是闷着气,重复了刚刚挑选的动作,最后,直直一跪,将铁尺双手递给了他。
“伸手。”傅驰亦命令道。
沈南自刚按照要求伸出手,手心就被抽了一记,再反应过来时,耳边已经响起了四五遍的清脆“啪啪”声。
但很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罚跪,而导致对痛觉暂时免了疫,他居然觉得这几下还没有之前木量尺的三下疼,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对方举起尺的模样,的确很让人畏惧。
要不是速度足够快,他没有信心中途不躲。按照这个人的脾气,要是躲了,估计还会被加罚。
十下利落结束,傅驰亦将尺子往手边桌上一扔,提醒:“姿势。”
沈南自一听,便微微动了动身体,重新调整回了原来的姿势。
经过了多次的训练,这次他恢复得很快,而且也很标准。
想起时间还未开始,他便伸手去按被暂停的计时器,结果却听头顶传来一声:
“别动。”
沈南自刚要碰到屏幕的手一顿,怕对方是忘记了这回事,他将手缩回,解释道:“刚刚暂停了......”
“我知道。”傅驰亦依旧没有什么语气:“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想对你说的......
听他这么问,沈南自眨了眨早已红了的眼睛,真诚地说:“手疼。”
给他机会告状,却没想到小孩选择撒娇,傅驰亦偏过了头,叹了口气后重新正回,俯视着他说:“我以为你会主动说,没想到还是要等我来问。”
沈南自没听明白,只觉得他又不高兴了,于是将身体直了直,尝试做得更好。
两人视线相交,谁都没有躲,半响后,傅驰亦缓着嗓音问:“为什么打张尧?”
又来了。
“你还说你不是因为他......”
“回答我的问题。”傅驰亦将他的猜测打断,冷冷道:“你自己不会说,我问出来了,也不知道作答吗?”
这么一番话,落到沈南自的耳朵里,让他莫名听出了一种“你简直无药可救”的意味,于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会作答。
看向傅驰亦的眼睛,他知道对方在等自己的答案。
为什么打他?
现在再来想这个问题,沈南自也不太明白。
因为不想惹事,所以见那两个人当着面说自己坏话,也只是选择了忍耐,明明都已经忍到他们出了店,但当听到那小卷毛说要对傅驰亦做的那些事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动了手。
这要怎么说?
说不了。
于是他垂下了眸,轻声吐出两个字:
“他欠。”
“再说一遍。”傅驰亦眸里像是淬了无法融化的寒冰,他重新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尺子,示意他抬起手。
即使不看对方,也能感受到无尽的压迫,放在平时,沈南自绝不可能有这个胆量,但此刻,他却将手乖乖伸出,举到了他的面前,坚定地重复:
“他欠。”
“想好了。”心底莫名的生火,傅驰亦另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捏着两侧的骨头问:“只要你说,我就相信,没有别的原因?”
沈南自吃痛,险些要被这力气挤出眼泪,但最终,也只是缓慢地滚动了一下喉结说:
“没有。”
“你知道我不喜欢撒谎的小孩。”傅驰亦抬起那只握着尺子的手,想继续说什么,可当看到面前人那双有些涣散的琥珀色瞳孔,以及泛白的嘴唇后,还是将手中的工具扔在了地上,将话止住。
“如果我查出来不是这个原因。”他用力将他的脸向旁边甩去:“你想过后果吗?”
沈南自偏了脸,也只是默默转回,将目光落于他的脚尖处,瞥了一眼被他扔在地上的尺子,就伸手拿起,重新给他递了回去。
“放回去!”工具在手边,保不齐控制不好自己,见他拿了回来,傅驰亦立刻斥道。
沈南自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被这么一吼,眼圈攸地就红了,他听了他的话,将东西放回了地面上。
“回答。”
与刚刚不同,对于这个问题,沈南自再次思考后,平静地开了口:“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应该去问他,而不是来问我。”
他这么说,傅驰亦倒是沉默了,盯着他看了一会,他淡然开口:“我问他,无论过程怎么样,他都会说出实情。”
而你,不论我用什么样的方法,都只会对我撒谎。
自动脑补出了下一句,沈南自的心脏像是被人抓住般绞痛,他不可置信地将视线上移,看着他,颤了颤瞳孔:
“你拿他跟我比?”
双膝还跪在对方的面前,但沈南自的声音却不禁提高了些,嗓子一阵哽塞,他喃喃:“你是说,他比我听话是吗......”
“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又见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傅驰亦再次蹙眉,沉下声音。
沈南自被他训得降了音,他颤了颤睫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下一秒就要掉出,但还是说:“我觉得你是......”
“不准哭。”傅驰亦厉声道:“因为这种事情纠结,因为这种事情哭。”他磨了磨牙齿:“会让我很想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