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包厢门再次打开,几位服务员小姐推着小推车排队而入,开始上凉菜。小溪(16)面对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套复杂餐具苦恼,不知道该用哪双筷子哪个碗碟,更不知道哪个杯子是用来喝水的。
李赫延站了起来,帮他把多余的碗碟全部撤掉,只留下一个小碗和一个碟子,又亲自帮他倒上一杯茶,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却没有走,而是等所有服务员都退出去之后,站在小溪(16)身后弯下腰,看似不经意间把手覆盖在了他的手上。
淡淡的高级男士香水的气息钻进鼻子里,小溪(16)本就紧张地挺直了背,忽然被冷气吹得冰凉的手背又被覆盖上了一片火热的肌肤,惊得差点跳起来,却被身后的人按住了。
动作极温柔却力道非常大。
李赫延在他耳边轻声道:“宝宝,跟哥出来吃顿家常便饭,别紧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
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很快放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小溪(16)这时候才注意到,李赫延的手很白,皮下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是亚裔中少见的冷白皮,甚至比混血的提拉还要白皙,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细腻光洁,手指修长关节分明,一点茧子也没有,长年的养尊处优才能养出这样一双手。
他低头打开自己的手,粗糙,布满细小的伤口,指关节处是常年泰拳击打训练反复磨破皮又愈合形成的老茧,手腕处,巴颂的棍子留下的淤青还清晰可见。
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心底悄悄滋生。
虽然不是饭点,这家餐厅的菜还是上得很快,食材、味道、摆盘比起之前在酒店叫的餐有过之而无不及。小溪(16)刚开始还很拘谨,只吃了一碗饭,但是还饿得扒拉碗里的饭粒,又不好意思说,眼巴巴地盯着李赫延碗里的,指望他能剩下一点给自己。
李赫延从出门开始,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小溪(16)的情绪,这小孩压根藏不住心事,喜怒都写在脸上。于是他摇了摇桌上的铃铛,挑眉道:“宝宝,在哥面前害羞什么。”
话说这么说的,但是当小溪(16)开始吃第二盆饭的时候他还是有点绷不住了,小小的身体大大的饭量,腰身也没见长,也不知道吃到了哪里去。
他只好安慰自己:他还在长身体,自己青春期的时候饭量也是现在的两三倍。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十八岁时都快一米九了,他吃这么多又不长个,不会横向发展吧?
想到漂亮小孩吃成胖子的模样,惊出一身冷汗。
结账的时候,小溪(16)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服务员拿来签字的账单,只看到末尾一长串数字,以为是流水号,再定睛一看,数字前还有个泰铢的货币符号。
两个人,一顿饭,十五万泰铢。
走出餐厅,坐进车里之后,看着车窗外不同于平民区的景色,小溪(16)靠在座椅上心事重重,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的一万五千美金,想起姐姐的事,居伊的事,还有短短十八年间经历的一切,又想起刚才那一顿饭,忽然叹了口气:“唉,哥……”
李赫延正在开车,闻言应了一声,心情愉悦却没有过多表现出来,只是问:“宝宝,怎么了?”
小溪(16)撇撇嘴,想了又想,最后说:“哥,我瞎喊的。”
从那顿饭开始,属于李赫延的世界向小溪(16)拉开了一角。
当晚,小溪(16)从李赫延那里收到了礼物,一台昂贵的新手机,配套的耳机、手环、电子手表。
李赫延长腿交叠,穿着真丝睡衣,以一副轻松随意地姿态靠在沙发上,道:“每个男孩都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电子设备,这次只来得及让品牌送来必需的,剩下的哥给你慢慢配齐,你还想要什么呢?”
小溪(16)不知道还有什么,他日常只接触得到手机,接待游客的时候见过他们的电子手表、手环、平板之类的,噢,还有电脑,于是说:“哥,我没用过电脑,可是我用不上电脑,还有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李赫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笑道:“你应该有自己的电脑,一台台式的,一台笔记本,每个小孩上大学之后都会有,你以前没有,但是你现在有哥了,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以后都会有。二楼还有一间空房间,可以改成你专属的书房。”
“书房?”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小溪(16)睁大了眼睛,他没正经上过学呢,自己也觉得好笑,“我自己的吗?”
李赫延说:“对。”
他从沙发上起身,身材过于高大,即使在专门为别墅定制的大型真皮沙发上,也只要换个姿势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倾身到小溪(16)面前。
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这次小溪(16)没有躲开,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李赫延说:“宝宝,我真喜欢你,别人有的,我看到了,什么都想给你一份。”
小溪(16)低下了头,假装把玩新手机。
第17章
入夜时分,花园里的景观灯亮起,飞蛾与蚊虫绕着灯光起舞,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东南亚八月的热浪和昆虫一起被窗玻璃和纱帘遮挡在舒适的卧室外。
小溪(16)已经洗完了澡,自觉套上了李赫延给的旧T恤,外国来的大少爷就连穿剩下的旧衣服也比自己的舒服,当然也和尺码有关。他从去年开始个头蹿升,用来当睡衣的旧衣服都偏小了,穿着要露出半个肚脐眼,而李赫延体型比他起码大了一圈,旧衣服穿上身像是套了一件睡袍,舒服地干脆连睡裤都不穿了。
说是睡裤,实际上只有一条穿破了的拳击短裤,除非破了小了,他的衣服从不区分功能。
他躺在床上爱不释手地玩新到手的电子产品,一会儿点点手机上自带的游戏,一会儿又给电子手表换个表盘,一会儿又突然从床上蹦起来跳两下,测试手表的感应功能,稀罕地不得了。他以前从未有机会知道,原来在他触摸不到的世界里,科技已经悄悄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这些住在曼谷郊区铁皮房子里的人,好像被时代抛弃的旧社会遗民。
浴室里传来沙沙的水声,李赫延还在洗澡。小溪(16)玩累了,舒展四肢躺在大床上,把脸埋进柔软的高级织物中,手里还抓着新手机,听着水声计算他出来的时间。
有舒服的床,柔软轻盈的被子,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冷气和热水,在常年高温的曼谷,他从未度过如此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停了下来,小溪(16)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摸出掉到肚子下面的电子手表,心想:他要出来了吗?
他开始紧张,忐忑,享受这一切的前提是和一个男人上床,而他第一晚稀里糊涂地睡着了,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发生关系。
我喜欢他吗?我对他有欲望吗?
小溪(16)茫然地用大拇指抚过电子手表光滑的屏幕,不小心触动了指纹解锁,李赫延帮他设置的拳击小人卡通表盘亮了起来,连忙摁灭,黑漆漆的屏幕里映出一张漂亮的脸,只有左脸颊上还有一点淤青。
巴颂其实并不舍得下狠手揍他。
“咔哒——”
浴室门打开了,水汽率先从门缝里争先恐地钻了出来,李赫延只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健美,看见趴在床上的小溪(16),皱起眉毛,啧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小溪(16)听到动静坐了起来,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的淤青,想起那天巴颂失望的眼神,惶恐和自我厌弃的情绪又趁人不备地从掩藏的心底冒了出来。
他听见安静的房间中,自己的心跳声越发清晰起来,慌里慌张地低头,看见手里的电子手表,紧紧抓住新手表,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在心底告诉自己:我只是想活下来,过得好一点,有什么错吗?
居伊可以上学,提拉不敢找他算账,他也可以拿到身份,很多东西别人生来就有,可是他得拼尽全力才能去争取,凭什么呢?
一道高大的影子落在了床沿上,小溪(16)抬起头,看见李赫延又重新从浴室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径直走向了自己。
小溪(16)下意识往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脚踝,瞬间惊慌失措,人仰马翻,好在双手及时撑在了身后,才没往后摔在床上。血液仿佛一瞬间涌上了头顶,他大喊:“哥,哥,等等,等等,我没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