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撕扯着嗓子求救，却发现哑到根本发不出声音，那尖细的声音轻到微不可闻，别说是外边的邻居，上下的住户，就算是只隔了一扇门，都未必能听得。
徐雾抓着电脑的手收得紧，圆曲的折角却像是锋利的尖刀扎进他的掌心。
他此刻像极了高压锅里蒸煮的螃蟹，孤助无援，在火灾面前，他的能力太过微渺，甚至连求救的唯一途径都被切断了，这就像是一场凌迟，让他清晰地见证自己在恐惧中缓缓走向死亡。
黑烟钻进了徐雾的鼻腔，他跪伏在地上猛地咳嗽……
求生的意识在告诉他，会有人注意到起火，会有消防员来救他……而理论上，他该找个更安全地方等待救援，比如浴室，而不是把自己困在玄关这里举步维艰，但他一眼望去，火已经堵住了他能过去的路……
地上的水晶灯烧了起来，连接了旁边的置物架和鞋柜，火苗一下窜得很高，玻璃啪地炸开，零星火花炸到徐雾手上。
应该很疼，但徐雾却仿佛已经麻木了。他极度疲惫，身体的承载达到了极限。
“徐雾……”
幻听吗……他好像听到了洛宸羽在喊他……
听说人在死前会幻视最想见的人，他最想见的，竟然是洛宸羽吗……
是啊，他以为他们还有时间，还能再彼此相处一段时间……他后悔了，还是遗憾，他可能没办法再见到洛宸羽，告诉他，我其实没放下你的事实，告诉他，我还爱你。
徐雾苦笑一番，洛宸羽可能以为他讨厌他的，不是，不会，怎么会……
在死亡面前，什么矛盾都好像变得不重要，如果可以，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跟洛宸羽好好说清楚。
微敞的门缝被骤然拉开，徐雾蓦地回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宕机在了原地。
他看到洛宸羽满头是血地扶着墙，站在门的外面，朝他伸出手。
洛宸羽的头晕沉的厉害，他眼眸含泪，道：“徐雾，过来……”
徐雾感觉到一股温热从眼眶滑下来。
他哭了吗……他很少会哭。
从玄关到门外，几步路的距离，却莫过于跨越山海，时间漫长得像过了一整个世纪。
徐雾终于费力站起，冲向门外，电脑掉在了地上，他顾不上，固执且坚定地投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他喉间发出极轻的抽泣，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却紧紧闭上眼，把人抱得更紧了，感受着怀中传来的温暖才觉得真实。
洛宸羽抬手，用力把门推上，火与烟被暂时隔绝在门内，世界好像骤然归于平静。
“没事了……消防员会来的，我们先……下去……”
但洛宸羽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慰，而徐雾恍然惊觉，洛宸羽的声音不对劲，几乎是同一时刻，怀里的人向地上倒去，徐雾无措地拉住他，却一并摔在了地上。
洛宸羽额角的血还在流，徐雾喉间滚动，艰难地咽了下，顺着流血的位置找到了洛宸羽脑侧的伤口。
他的手上沾上了温热的鲜血，徐雾忽觉手中发虚，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徐雾惶恐地四下找寻能止血的东西，原本宽敞的走廊被东西堵得狭窄，什么被丢弃的旧沙发，破旧的木柜，还有废弃的办公桌……恨意顷刻涌上心头，但现在更多的，是害怕，是怕洛宸羽出事的恐惧。
徐雾在周围没找到任何能给洛宸羽止血的东西，他小心地挪了挪，让洛宸羽的头能抵在他的膝盖上。徐雾果断地抬手脱衣，将最干净的一面叠出来，覆在伤处进行按压……
徐雾不敢乱动，他看着洛宸羽昏迷的样子，他忽然有好多话要对洛宸羽说，你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还醒着吗，有没有意识，你别睡过去，会有人来的……
但他发不出声音，心里堵的厉害，所有话都汇成热泪，滴在了洛宸羽的脸侧。
楼道里传来一声剧烈的响动，应该说，由远及近。
终于，有人到了这层。
徐雾张了张嘴，那嘴型在说，“救他……救他。”
为首的消防员看到了他们，冲后面高喊：“快！！这里有伤员！”
周围人好像多了起来，人在眼前出现了重影，徐雾看着洛宸羽被急救人员接过去，用担架挪到安全的地方，终于放心了。
徐雾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无形抽走，他站不住了，被人一把扶住，眼前的画面一下一下黑成一条缝，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待徐雾再次睁眼是下午，在医院的病房里，他的视线缓慢聚焦，看到的是纯白色的天花板。
“小雾？”苏雪岚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徐雾的手。
徐雾感觉全身都疼，好像能说话了，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很轻：“妈……”
“我帮你叫医生，啊。”苏雪岚眼眶红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把他的手放在被子上，站起来出去了。
徐雾撑着床坐起来，他左右张望，这个病房是单人病房，徐雾看了眼手上插着的针，抬头见输液袋也快打完了，抬手便将手背上的针拔掉。徐雾按着针口的止血创可贴，拖着医院的拖鞋缓缓向门外走，穿着病服的身影在走廊显得无比单薄。
“诶诶，你怎么出来了？！”医生和苏雪岚一并小跑过来。
徐雾问医生：“洛宸羽在哪？”
“谁？和你一块被送来的人，是吗？”
“是，他在哪？”徐雾的声音短促，听得出来着急。
“ICU转普通病房了，还没醒。”
“哪个病房？”
“你先别管别人，管好你自己。”医生说，“多处轻微烫伤，后背严重感染，发烧到三十九度，你知道你家人有多担心你吗？！”
“他在哪？”徐雾盯着医生，就一定要问出个答案。
“那孩子楼下，我去看过，我带你去。”
听到苏雪岚的话，徐雾的视线一下过去，刚想出声，就听见苏雪岚说，“你听医生的话，先检查完，我带你去找他。”
“好。”
徐雾听话地回房间做了一些必要的检查，又抽了血。他从医生口中得知，他昏迷了快两天一夜，而洛宸羽更久，到现在还没醒来。出事当天上午，苏雪岚就赶到医院陪他，晚上也住在医院里，期间，他的导师，同组的成员，还有徐黎，都来看过他。
徐雾看着对面桌上各样的水果花篮，脑子好像转不动，有些恍惚，左耳进右耳出，听了又好像没听见去。
他现在更着急要见到洛宸羽。
“可以了吗？”抽完血，徐雾就着急地问。
医生推着医疗用车，在一旁道：“体力恢复的怎么样，建议是先吃口东西。”
“妈。”徐雾喊了一声。
苏雪岚知道这孩子随他爸，一根筋，就是轴啊，她无奈地轻叹了声，道：“我带你去。”
第115章 嫌犯
在病床上躺了两天, 徐雾缓了段时间才找回脚踩地面的实感。他扶着墙走了半路，苏雪岚想要搀他一把，被徐雾委婉回绝了。
下去的路上, 苏雪岚和徐雾讲了些警察那边的情况。
“消防那边在火灾现场勘察的结果，说起火点是在你家客厅的窗帘，罪魁祸首是半截烧灰的烟头。”
“烟？”徐雾蹙眉，表情严肃, 他回想了一阵道，“我并没有抽烟，家里也不该出现……”
“嗯。人为因素，恶意纵火。”苏雪岚面上看着平静, 眸中闪过一丝冷厉, 她说，“除非你家里藏了人, 纵火之后再从你家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