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按我的经验来讲,能自己长好的可能性还是很大滴。”医生说:“他身体不错,又年轻。等没有症状,半年后再拍核磁,基本就可以了。”
江淮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比他想象中情况要好一些。
想着他垂眼,轻轻晃了下左腿。
“还有的话……”医生在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楚明有种听生物课的错觉,耳中晃过一堆专业性名词,他半消化半思考地听着,余光里江淮正小幅度地晃着腿,他没忍住手指刮着他手背。
江淮扬起小拇指勾了勾他手心。
“差不多就是这样。”医生再度说:“要听医嘱,不要乱来,知道吗?”
江淮点头:“嗯。”
“切记不要剧烈运动。”医生忧心忡忡:“知道吗?”
江淮无奈地再次点头:“嗯。”
旁边楚明捏着他的拇指尖儿眉眼含笑,现在的江淮,还……蛮乖的。
等从医院出来,天色黑中带蓝,丝云飘横,晚风轻柔。
医院路道外拥挤着行走卖饭的,熙熙攘攘间有斑斓的气球放飞,心情好似也跟着轻松下来。
“有点饿,”江淮站大门口伸了个懒腰。
“加强营养,”楚明想起医生关于饮食的嘱托,问说:“吃猪蹄儿?”
“好。”江淮没挑。
傍晚出来的时候楚明没骑车,走回去的路上顺道去超市买了些吃食。
时间太晚猪蹄儿没买到,回到家里楚明拎着菜直接进厨房,估摸着时间提前预订了一份外卖。
“你做啊?”江淮趿着拖鞋走进来,倚在门框。
“嗯。”楚明端着饭锅和水,闻声微抬眼:“下次你做。”
“好。”江淮捏着手机,横屏进了游戏。
厨房不大,灯光明黄,带着视觉上的暖意。
耳边偶尔响起锅碗瓢盆叮铃当啷的声音,江淮进游戏的间隙,抬眼看看楚明的动作,目光缓慢地落在他手指、手臂、侧颜、脖颈,嘴角勾着始终没下来过。
“我开个麦。”江淮心情颇好。
楚明正清着菜:“开你的。”
没过两三分钟厨房里落满游戏特效声,以及熟悉的音色——应该是严越那帮人。
楚明听了会儿,觉得挺有意思:热热闹闹的,跟着音效声他择个菜切个段跟打功夫似的。
“我不行了,这开局逆成什么样子了!”
“对面真没开挂吗?啊为什么我技能都没放完一套对面就给我秒死了?”
“骚瑞啦,俺这局评分可能有点低……”
江淮不怎么说话,只是沉默地操作着,偶尔会哼笑一声,并言简意赅地给出评价。
“你出去玩,”准备好食材,楚明走过来时手肘拨了拨他。
“嗯?”江淮震惊地抬眼,连手上的操作都停了。
楚明对上他的眼神,没忍住轻笑:“你在这儿我容易走神。”
江淮看着他:“你在嫌弃我?”
“……”楚明轻顿,怎么从医院回来之后,情绪还变敏感了呢。
他倒不是嫌弃,只是江淮在这不管是人还是声音,存在率都过高——他喜欢江淮发出的那些略带嘲讽的轻笑和偶尔给到的指令。
时不时一走神,等会儿炒菜给锅炸了……啧,不敢想。
没等他回话,江淮手机里忽地跳出一阵声音。
“耶?我怎么听到楚明的声音了?”
“江哥你俩在一起呢?”
“楚哥要不要一起玩儿?我能带新手!超级无敌能带!”
“去吧你就,你就是蹭新手保护期!”
……
“嘶,”江淮连忙把麦掐了,脑袋往后抵着门框,微仰头,静静注视着他。
“我没嫌弃你,”楚明看着他的眼睛。
“抱我。”江淮上前一步。
“嗯?”楚明指尖沾的有水,只用手臂内侧轻轻压贴在腰间,往后环去,等了一会儿:“够了吗?”
“不够。”江淮往下,下巴压在他肩窝。
“啧。”楚明想笑,到底谁黏人。
“我敲!江哥你怎么不动了?”
“报告长官,这里有人挂机!”
两道嘈杂的声音接连冒头,楚明轻笑:“你还要挂多久?”
“……”江淮只好先松开他,倚在门边抖掉人机的操作,看了眼形势直奔对面而去。
对面抱团在走,盾围得跟铁墙似的,江淮没什么感觉,操纵英雄直接一屁股当空坐进去,开大招刷人。
“又是一打五?江哥的人机如此生猛!”
“报告长官,这里有人机——我操,带走了两个?”
“不是人机不是人机,笑死我,对面全在打问号。”
……
江淮刷出来的人机怕不是就是被江淮的操作给带偏的吧。
楚明看着他绚丽地死掉,一打五带二残三,“挺厉害?”
“不厉害,”江淮只是发泄情绪,把手机扔到旁边桌面,“我来帮你。”
“……好。”楚明为他的队友默哀两秒。
-
外卖比预计时间到得要早。
等江淮把猪蹄汤装好盘,这边楚明舀好饭,再端上来两个菜。
“挺好吃的。”江淮依次尝完三个菜。
“不好吃也得吃。”楚明笑着:“没得选。”
江淮笑了笑:“嗯。”
下午考试傍晚做检查,实在是身心俱疲。
吃饱饭收好碗,洗漱完躺床上,江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翻身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地传出:“你还做题啊?”
“闲着没事,练练手感。”楚明坐在书桌前,摁开台灯,认真地看着题,“你先睡吧。”
江淮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没选择堕落在床上。
掀开薄被他翻身下床,往客厅走了趟,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几张片子。
留意到身边的动静,楚明往后倚着椅靠,看着他的脸轻眯了下眼:“看得懂吗?”
“看得懂大概。”江淮一张张翻阅过,或许才受伤的时候他看这些灰白色的扫描图片毫无感觉,但现在,他对骨骼关节间一些细小的变化都格外敏感。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查过电子版的MRI平扫结果,跟前片比对来看,向好趋势明显是有的。
楚明指间夹着笔,眼睫低垂。
他虽然跟着江淮在旁听,但其实什么也没听出来。
旧往的病情他不了解,医生那些乐观的话听着不太真,悲观的话他也不知道到底悲观到了哪种地步。
江淮没有立刻回话,一直看完最后一张片子和附带的诊断结果,才微微抬眼。
“嗯?”楚明看着他沉静黑漆的瞳孔,愣了下,“怎么了?”
江淮晃了晃手里的片子,夹在指缝,提步走到他座椅背后,两手撑在椅靠,自上而下垂落目光,声音发沉:“应该吧。”
这语气听着不太对,楚明后仰着头和他对视:“应该什么?”
顶灯和台灯光线相叠,江淮俯身时罩下一片宽阔的阴影。暖黄光色浮落在他眉眼间,带着令人心颤的惊艳。
心跳在此刻漏了一拍,楚明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一坐仰一俯身,两人之间距离很近。
熟悉的淡竹香气卷进鼻尖,江淮的气息逼近的毫秒里,空气被勾缠着的呼吸蒸出暖意,楚明捏着黑笔手指骤然收拢、蜷紧。
灯光被身影切割开,浓重的墨色压在眼前,视觉一瞬迷蒙听觉短暂失灵,取而代之的是敏感的触觉神经。
微湿的柔软轻压在楚明唇上,漾开细密的麻意。
他愣了下,下一秒江淮的手从脖颈后绕来,扣住他下颌骨轻轻上抬,于是将将贴触的唇瓣更深地压合。
啪嗒!一声,楚明手劲骤然松落,黑笔掉在地上,不知道滚了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