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朗敏锐地环顾四周,穿着职业套装的白领匆匆走向地铁站,外卖电瓶车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年轻的小夫妻推着婴儿车,穿太极服的老头牵着一只憨头憨脑的胖泰迪......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傍晚,边朗观察着往来的人流,没有发现丝毫不对。
齐知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边朗,唤道:“边朗?”
边朗大步朝齐知舟走去,不由分说地牵住齐知舟的手:“来接你下班,走,回家。”
齐明旭看着哥哥被陌生男人揽着,一头卷毛几乎要冒火:“靠,你谁啊?你干嘛碰我哥!”
“小鬼,”边朗嗤笑,“刚才还在奶茶店里和我有说有笑的,翻脸就不认人?”
“谁和你有说有笑?”齐明旭捏着拳头警告,“你再不放开我哥,信不信我打你!”
边朗眉梢轻抬,扭脸对齐知舟揶揄道:“你弟和你小时候挺像,动不动就要打人。”
“你说话就说话,别离我哥那么近!”
“我和你没关系,你管不着。”
“哥,你别让他离你那么近!”
“你哥都要三十的人了,你也管不着。”
齐知舟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调停:“别吵了,先回去。边朗,别闹,松开我。”
边朗俯首凑近齐知舟耳边,低声说:“有人在盯着我们。”
齐知舟瞳孔一紧,抬眸看向边朗,用眼神询问是谁。
边朗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直觉不会出错,如果真的有人在暗中窥视,一定是冲着齐知舟来的。
齐知舟看边朗的神情,就知道边朗不是在开玩笑。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周遭熙熙攘攘的人群,微笑着反握住边朗的手:“走吧。”
齐明旭抓狂地喊道:“哥!”
齐知舟空出来的那只手敲了敲齐明旭的鼻梁,好笑道:“别嚷嚷了,还要不要和我回去了?”
·
回去的路上,齐明旭坐在副驾,通过后视镜愤愤地盯着后边那辆如影随形的迈腾:“哥,你和后面那个开吊|丝车的穷|逼什么关系?”
齐知舟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同事。”
“同事?”齐明旭狐疑,“你的同事都是那种超高智商的高材生,他看着就不像。”
齐知舟轻笑出声:“他不是研究所的,是警察。”
齐明旭想了想:“你前两周和我说,你要去警察局给他们帮个忙,就是和他有关系啊?”
“嗯。”齐知舟点头。
齐明旭一拍大腿:“同事也不能牵你的手啊!”
“不仅是同事,算是......朋友吧,”齐知舟斟酌着措辞,“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了。”
“那我怎么不认识?”齐明旭生气地抱住双臂,“你肯定是骗我的。”
齐知舟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弟弟毛茸茸的发顶:“你小时候也见过他的。”
哥哥温柔的抚摸让齐明旭立即从炸毛状态变得温顺,撇着嘴说:“反正我不记得了。”
哥哥说他七岁的时候出了一次车祸,生了一场大病,很不容易才抢救过来,醒来后就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事情。
齐知舟没有言语,只是笑了笑。
“哥,”齐明旭将上半身转向齐知舟,“我七岁之前是什么样的,你给我说说。”
齐知舟:“都说过多少遍了,还要说?”
齐明旭满脸期待:“再说说嘛,我努力试试,看能不能想起来。”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齐知舟安抚齐明旭,“不管能不能想起来,你都是我的弟弟。”
“又来敷衍我,”齐明旭鼓着脸颊,“既然我是你弟弟,那你平时怎么不来看我,我想来找你,你总是说有事要忙。”
齐知舟微微叹了一口气:“小旭,抱歉,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我实在抽不出身。”
齐明旭沮丧地垂着头,小声嘟囔:“又不是只有这段时间......”
齐知舟没有听清:“什么?”
齐明旭看了看哥哥的侧脸,告诉自己他马上就要十八岁了,不能总像长不大的小孩那样粘着哥哥了。
他把心口“咕嘟咕嘟”冒出来的委屈咽了回去,扬声道:“哥,我最近又看到好几个笑话,卧槽太好笑了,我讲给你听!”
“好啊,”齐知舟笑容不变,“我最喜欢听你讲笑话。”
齐明旭摩拳擦掌:“哥我问你,什么东西绿绿的毛毛的,从树上掉下来会要人命?”
齐知舟略一思忖:“超大的毛毛虫?”
“错!”齐明旭说,“是台球桌哈哈哈哈哈哈......”
齐知舟:“原来是台球桌啊。”
齐明旭试探着问:“哥,不好笑啊?”
“不会啊,”齐知舟弯着眼睛,“很好笑。”
齐明旭看着哥哥的反应,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他努力抬高声调:“哥,我还知道一个更好笑的......”
·
边朗以“小旭还在长身体不能吃外卖”为由,拎着厨具大摇大摆的准备登堂入室,被齐明旭拦在了家门口。
边朗:“让让。”
齐明旭:“不让。”
边朗哂笑:“你凭什么不让我进?”
齐明旭问:“你是不是在追我哥?”
边朗很大方地承认:“小伙子看出来了?挺有眼力见。”
齐明旭瞪着眼:“你不能追我哥,我哥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边朗不怒反笑:“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哥,我亲哥!我能不知道吗?”齐明旭上下打量边朗几眼,“你趁早死心吧,你和我哥不适合。”
边朗这下来兴趣了:“那你说说,我怎么不适合你哥了?”
“第一,你是警察,你工资低,养不起我哥和我爸。你知道我爸的疗养院一个月要多少钱吗?恐怕你大半年工资都不够!”齐明旭认真地分析,“第二,你姓边,我打听了一圈,我朋友都没有听过你,说明你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如果我哥出了什么事,你帮不上忙,也保护不了他。”
他说这话时不再是易燃易爆炸的小炮仗,而是一个真心实意为哥哥而感到忧心的弟弟。
直到此刻,边朗才终于正视眼前这位十七岁的少年:“你很关心你哥。”
“当然了,我是我哥带大的,我和我哥很好的,只不过......”齐明旭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和一个外人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一双杏眼又瞪大了,“你现在能知难而退了吧,你没钱没势,配不上我哥。”
“有钱有势才能和你哥在一起?”边朗好整以暇地反问,“你哥喜不喜欢就不重要?你哥开不开心也不重要?你把你哥当什么了,直接送到拍卖行得了,价高者得。”
“不、不是的......”齐明旭慌了,笨拙地辩解,“我哥开心当然重要,但是我哥每天都很开心啊!”、
边朗笑了笑说:“你要是真这么觉得,就不会想方设法的给他讲白痴笑话了。”
齐明旭愣了愣。
边朗趁他恍神的间隙,一个闪身越过齐明旭进了屋子,喊道:“齐知舟,晚上给你弄个蟹煲,放点香菜提味行吗?”
齐知舟正在书房为齐明旭铺床,闻声回道:“少放一点吧,不要香菜根。”
边朗把大袋小袋的食材放进洗碗池,笑着说:“娇气。”
齐明旭眨了眨眼,原来他哥不喜欢吃香菜啊......
·
齐明旭来齐知舟这里留宿的次数并不算多,齐知舟搬到这个小区将近四年了,他来过的次数统共也只有个位数。
当他在浴室里看到边朗的黑色浴巾和他哥的米色浴巾挂在一起,在茶几上看到边朗的打火机和他哥的薄荷糖放在一个储物盒里,在书桌上看到边朗三块钱一支的签字笔和他哥的万宝龙钢笔插在一个笔筒里......当他发现在这个房子的每个地方都能找到边朗的痕迹时,齐明旭根本无法形容他有多么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