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啊。”贺秋停抬起头,那双冷漠的眼睛里难得地涌上了情绪,真诚得让陆瞬觉得心脏抽痛。
他说:“我们只是不合适,是我不合适,我现在,没办法对任何人负责。”
贺秋停不渣,他只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平衡工作和生活,如何去爱人、去表达情感,就连眼下这种抱歉,都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让自己说出口。
陆瞬摇头,没多说,只是简短有力地回了五个字,“你有你的好。”
这句话说得很坚定,颇有几分深情表白的意味在里面,于是陆瞬连忙解释了一句,“但你别误会,我这人,放下了就是放下了,不会再纠缠你。”
说这话时,陆瞬近乎自虐般盯着贺秋停的脸,眼睛里闪过期待,渴望能从那张淡漠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波澜。
然而没有。
陆瞬缓了一下,慢慢吐出一口气,道:“电厂的合作方案我发你邮箱了,最晚后天,给我个答复,条件什么的都可以再谈,先把身体养好。”
贺秋停闭上眼,“嗯”了一声。
“贺总,以后,生意就是生意了。”陆瞬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贺秋停家的钥匙,哗啦一声放到茶几上,“我们都不要在决策里掺进太多感情。”
以后,不再是贺秋停和陆瞬,而是云际地产和CL资本。
说完,陆瞬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行李箱前草草打包关箱,然后一手提一个行李箱走出房门。
砰—
门关上,周遭一切陷入死寂…
贺秋停看着桌上那半碗粥,身子蜷了蜷,又开始胃痛。
【检测到宿主本体胃病严重,身体虚弱】
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出现了。
【系统发放福利啦!!!检测到宿主已向爱人求助,发生亲密接触,且为初次求助,本次病症——支气管哮喘提前终止!撒花~】
福利?
贺秋停抬起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那道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
按照系统之前所说的,每72小时他将会随机患上一种疾病,那下一个病症的到来就是两天后。
贺秋停可能是真的疯了,他听见自己问眼前的这片空气,“我的下一个病症是什么?”
【想知道吗?哈哈哈!】
贺秋停:…
【当当当当~答案即将揭晓!但首先,让我们插播一条广告~】
【胃疼?头疼?腰疼?腿疼?屁股疼?不要怕,即刻示弱,即可享受陆总陪床服务+陆总擦汗服务+陆总睡前摇篮曲服务+…】
贺秋停忍无可忍,“跳过。”
【好的呢。】
【系统正在马不停蹄地为宿主摇号…】
【哎呀手滑,把病症列表掉到厕所里啦!】
…
贺秋停没见过这么啰嗦戏精的系统,脑子里乱的像一锅粥,叹气问,“还能不能捞出来了?”
系统忽然没有声音了。
贺秋停又叫了两次,仍旧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比有回应更让他感到不安。
贺秋停赶紧掏出手机,想去查一查幻听的症状,可一打开手机看见陆瞬发到邮箱的电厂合作提案,就把自己的病抛到了脑后。
他顺理成章地看起方案来。
陆瞬的那一句,“以后,生意就是生意了”在这个方案书里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43页的PDF,格式工整,简约有力,没有一句废话,全是数据和条款。
不管是利润的分配还是违约的赔偿,都狠得不像话,妥妥的商人,每一笔都不打半分折扣。
贺秋停一页一页看下来,记下有问题的细则,觉得有必要再和陆瞬碰一下。
然而,分手之后的陆瞬似乎很忙,贺秋停被他拉黑了联系方式,甚至要通过他的助理才能联系得上他。
再见面,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和陆瞬约定好,去CL资本谈关于电厂的合作细节。
贺秋停还记得系统的事情,但是一觉醒来除了发现眼睛干涩一点,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身体异常。
回想起来,那阵不明的声音也已经两天没有来叨扰过他了,也许真的就像李风说的那样,是他压力太大导致的幻听。
CL资本和云际地产离得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条街,两栋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隔街对望,也像是分道扬镳后疏离对峙的两个人。
贺秋停被陆瞬的助理带上楼。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时,陆瞬正倚在真皮沙发里抽烟,他穿了一身剪裁有致的暗纹西装,难得板正,像是刚出差回来。
坐在他对面的是金氏的副总,谄笑着递过合同,茶几上还摆着一大束花,显然是刚送的。
贺秋停站在门口,西装笔挺,面色平静,轻轻敲了两下门。
陆瞬抬起头,目光越过副总的肩膀,落在了贺秋停身上。
有一瞬间的安静。
下一秒,陆瞬掐灭了烟站了起来,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
风卷着初春的凉意涌进来,吹散屋里的烟。
陆瞬很干脆利落地送客,待金氏副总离开后,吩咐助理把桌上的花清了。
贺秋停有哮喘,需要远离一切过敏原。
处理好这些后,陆瞬才把贺秋停请进来,“贺总来的真早,请座。”
助理端过两杯水,一一送到两人面前。
陆瞬坐在贺秋停对面,微笑看着他,但言谈举止都不似过去,变得很有分寸感。
“贺总稍等。”
他说着,扭头去叫助理,“把电厂的资质材料拿过来,给贺总看一下。”
贺秋停喝了口水,低下头开始看合同。
刚看没几行,太阳穴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白纸上的黑字开始晕染、变黑。
他拿着合同的手,边缘发虚,一点点融进黑暗中…
他的眼睛…
忽然看不清东西了。
第9章 间歇性失明2
【本次病症已生成: 间接性失明。】
时隔两天半,贺秋停又一次听见了那道见鬼的声音,几乎是紧贴着他的耳膜。
【该症状将会持续72小时,伴随剧烈头痛,只有向爱人求助才能缩短失明时长,减轻疼痛效果。】
系统音还未落下,方才模糊的视线就彻底化作了一片漆黑,贺秋停微微屏住呼吸,低下头用力地眨了几次眼,试图挣扎出一丝光,可仍旧无济于事。
上一秒还阳光正盛的办公室,忽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不是正常人闭上眼睛的那种黑,是没有任何光感的、完完全全的黑暗。
原来不是幻听,这个自称是病弱系统的东西,真的存在!
咚,咚,咚。
贺秋停听着自己沉重的心跳声,落在文件纸页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
绝望和恐惧伴随黑暗涌来,扯着他的四肢百骸往下坠,一如十几年前父亲跳楼的那个夜晚,黑得令人喘不过气。
那一晚,贺秋停亲眼目睹父亲跳楼后,抱紧自己蜷缩在墙角。他望着那扇敞开的窗,看着窗帘被呼啸的夜风吹得高高荡起,像是索命的鬼,也想把他一并带走。
夜里,家里来了许多亲戚,贺秋停不记得都有谁,只记得很多双不同的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起来,秋停,去见你爸最后一面。”
“小停,你爸在等你。”
“这孩子怎么这么冷血,那好歹是你爸!”
…
贺秋停死活没动,他将脸深埋进臂弯里,死死闭着眼,呼吸里是校服洗衣粉的味道,很清新,很美好,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贺秋停就那样在黑暗的屋子里呆了一天一夜,没开灯,没吃东西,也没有流一滴泪。
他只是知道,最爱他的爸爸没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那之后,贺秋停就很怕黑。
他无法在黑暗的空间停留太久,不敢做核磁,不敢看电影,就连睡觉都必须开着床头灯。
对贺秋停而言,失明这个症状,远比哮喘要难受千倍万倍,每一秒都在重现过去那道无法逾越的深渊。
“怎么了?”